我飛了起來。
忘了時間,忘了空間,忘了是活着還是死了,醒了還是做夢,任自己的思緒在廣袤的宇宙之間飄搖。
直到另一雙手把我拉回地面。
“醒醒,小陳。醒醒啊。”
我睜開眼,從工位上懵然坐起身來,一隻胳膊被壓得發麻了,帶來螞蟻咬噬的觸感,迎面對上去而複返的吳姨關切的眼神。
我想了一會,才辨認出真的是她。
“吳姨,有什麼事嗎?”我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沒啥事。你說你要離職了,姨為你高興。趁你同事還沒到,過來跟你說兩句話。”她笑着說,眼睛裡亮亮的,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束鮮花,遞給我,“這個是姨撿來的,我看着還挺好的,也很幹淨,别嫌棄。”
“我看别人離職都拿把花,咱們小陳也要有啊。”
接過那束新鮮的花,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這個呢,是我剛下去買的。”她抓着我的手,在我手腕上留下一串芳香的白花串。清晨的小販沿街叫賣,黃桷蘭啊……
“今後要好好的。”
“謝謝你,吳姨……”
“哭什麼啊,别哭别哭,多大點事……這孩子。”
早上八點,我收拾東西,手機響了,是佳麗發來信息。
“我地鐵還有三站到你公司附近,敢放我鴿子的話你就死定了!”
我提起嘴角,回她一句:“一會地鐵站見。”
她才滿意,發來一個可愛的表情,讓我想起她被陽光照的毛茸茸的臉蛋——清晨的陽光從我工位的窗戶照了進來。
對了,今天不上班了,我還沒有請假呢。
我幹脆發了三封郵件,關掉電腦。
一封請假。
一封辭職。
一封群發,内容是徐振的照片。
我懷疑他都沒有懷疑拿到照片的人是我,可惡!我是什麼很容易忘記的人嗎?
收拾好一切,我拿着包準備離開,正好遇到了某個早早來上班的同事,與他擦肩而過。
“早。”
我跟他打招呼,許是看到了我的裝扮,他一開始沒認出我來,待想到我是誰,他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我擡頭挺胸,悠然坐電梯下了樓。
梁棟的信息還躺在未讀消息裡,我點開掃了一眼。
梁棟:我又想了想,要不我們還是見面吧。
梁棟:周末來我家?
梁棟:你準備穿什麼啊?
我收起手機,沒再看了。
走出辦公樓的時候,屋外的雨已經停了,熱氣還沒有來得及發力,堪稱溫柔的陽光照到身上,我依然覺得痛苦。那種痛苦有種通透的感覺,有點像青春期骨縫裡的生長痛。
新的一天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
不過我答應了葦姐,要多活一天。
葦姐……
我竟突然想不起了,記憶變得模糊不清……是哪一位來着?
*
靈界,黑池魇境。
夢繭大廈東塔一側。
失去了主人的夢境正在崩塌,靈墳的根基正在動搖!
“葦姐!這邊!”
葦思航轉過身,朝着同伴的方向跑去,含晦和尉遲龍鳴早在拐角處等着她。
在葦思航抵達的同時,三個人一起轉頭朝男廁跑去。
“程序我改好了,随時可以跳轉。”含晦表示。
不坐電梯,他們再一次通過男廁順利來到21層。
空氣中漂浮着一種隐隐的躁動,周圍的一切出現了不正常的頻閃,像是同一時間不同的夢境重疊在一起,不知什麼時候就将全面崩塌。
“在這兒等我!”
葦思航讓剩下二人停在連廊的一端,自己則輕車熟路地朝着西塔跑去。
由于夢主脫離導緻的混亂,西塔的“新世界”首當其沖,崩塌在即。
葦思航心裡打鼓,盡管充滿了對未知的不安,不影響她如履平地,穩穩通過連廊。
胸前挂着的通行證還沒有消失,依舊為她保駕護航。
葦思航按住臨走前從含晦哪裡取來的耳麥,與另一邊對話:“我馬上過來了,你來了嗎?”
“喂……喂?”
過了一會,那邊響起陸萌漫不經心的聲音:“來了來了。我和大觸就等着你呢!”
葦思航心裡一松。
上一次離開西塔前,她特意留下耳麥,交代了陸萌假如計劃成功的下一步安排——當然,如果計劃失敗,也就沒有然後了。
一切順利的話,她會從東塔趕回西塔,約好兩人在西塔連廊的停車場見。
至于為什麼是停車場呢……她怎麼可能忘記,她的0373。
夢主離開了,她算是成功了嗎?
她一開始的計劃,通過在魇境的疊加态中勝出,短暫地改變整個夢繭大廈的外觀,從而讓困在地下停車場的0373有路可逃。
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已經看到陸萌的身影,身邊跟着大觸,擡起雙手朝她招呼,生怕葦姐看不見他倆。
而身邊那輛白色的小汽車,赫然是——0373!
她的外化成功了!
“走!上車!”
車門自動解鎖,葦思航毫不猶豫拉開車門。
“召喚”來0373無疑給葦思航增添了信心,她現在可以确定了,現在,這裡是她的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