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滢滢上下打量了一番莫辛,接着跳下大石頭,又繞着她走了半圈,這才重新開口:“哦,那你怎麼會使飄萍劍法中‘浮花浪蕊’這一式?”
“‘浮花浪蕊’......我真的不知,隻是看大小姐舞得好看,這才無意中模仿的。”她垂着的頭更低了。“我,我以後再不看了就是了。”
莫辛不知這一句“無意中模仿”,讓衛滢滢心裡驚起了滔天巨浪。飄萍劍法她已有五年之功,浮花浪蕊作為十八式劍法中最紛繁的一招,可是花了她整整三個月才勉強圓熟,如今竟讓這丫頭随意一瞟之下就學會了。
衛滢滢勉強壓下驚訝,面色如常:“你可知門中有規矩,私學武功者,是要挑斷手筋腳筋,全家逐出風陵渡鎮的。”在如願看到了莫辛眼裡的緊張後,她滿意地開口,“不過念在你是初犯又年紀尚幼,本小姐開恩,給你一條生路。”
“後日的根骨測試你不必去了。你既從我這裡學了招式,那就不如今日直接拜入我的門牆。”衛滢滢十分自信。不說剛恐吓莫辛的那些話,自己是掌門愛女,集門派最優質的資源于一身,旁人想拜她都還沒有門路呢,莫辛肯定是拒絕不了的。
她越想越得意。自己還沒出師多久就不費吹灰之力收到一個天資出衆的傳人,這準得驚掉那些眼高于頂的長老們的下巴,更為她父親臉上增添光彩。
“大小姐,我……我不能習武。”
“沒事,你以後就跟我——你說什麼?!”衛滢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爹爹不許我習武,讓我學看賬,學女紅,日後好過安穩日子。”莫辛老實地把老爹叮囑她的話全抖摟了出來。
其實也不隻是因為莫子豪。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腦子裡總有許許多多奇異的狂想,比如天上飛的巨大鐵鳥,地上跑的鐵箱子,不見火焰的長明燈,小盒子裡的花花世界,妙手不斷的自走棋,還有……規則。
莫辛見過血流成河的武人決鬥,也見過割耳剜鼻的門派叛徒受刑,甚至她這輩子見過的最慈眉善目的高位者衛掌門,也一手訂立了“偷學武功者斷手腳筋”的酷烈門規。但在那些狂想裡,重至殺戮擄掠,輕至短斤缺兩都被各式各樣的規則約束,人像披着一層層铠甲,任何針對他人的傷害都需要付出代價。不知不覺地,她向往那樣的世界,甚至有種自己也是那個世界的一份子的感覺,縱然與眼前的一切格格不入。
不學武功,不入江湖,應該就可以更靠近了吧,莫辛如是想。可惜少女愛俏,在看到美麗的事物時下意識的動作模仿,叫她還是墜入困境中。
衛滢滢當然不知道莫辛想些什麼,她隻覺得這個丫頭應該是瘋了。
“你有如此天資,卻隻想着女紅看賬,過小日子?簡直鼠目寸光!”衛滢滢氣極反笑,“你知不知道,隻要有高強武功,無論是追名逐利還是行俠仗義,你盡可随心所欲;相反,若你不會武功,人人便都可以欺你殺你,當你蝼蟻一般對待。”
“如果我不會武功,背後沒有高手如雲的宗門撐腰,前幾日金鴛盟那個妖女不過被瞪了幾眼便發瘋似地要劃我臉皮的時候,我早就倒在她的劍下了。”
莫辛心裡并不十分為此所動。但眼看着衛大小姐越說越激動,天色卻在漸漸見沉,莫辛橫下心,硬着頭皮道:“大小姐,您說的話我明白了。要不我今晚回去再問問我爹——”
她忽然看着某個方位頓住了。
衛滢滢看到莫辛的反應也停止了自己的滔滔不絕,并順着她的視線轉頭向自己背後看去。
幾裡外,沖天火光将暮色撕裂開來,幾乎将天之一角照亮。
那是風陵劍派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