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白川駐足觀望,旁邊的梅負雪正襟危坐,手裡不知何時又拿了本冊子,上門赫然是宮内要務。
“……”
良久的僵持,祁白川就近而坐。
院内終于陷入平息。
耳邊隻聞書頁翻動聲。
書上每頁基本都有圖注,包括修煉運轉周天,如何引氣入體,約莫是此書的擁有者大多天賦異禀,悟性極高,所以解釋都不太詳細,隻草草略過。
但周圍卻多了不少批注,像是開的小竈。
密密麻麻一長串皆是細緻的如何使用靈力,如何喚出靈力,如何讓靈力遊走經脈,以及對靈力的感知。
人的天資通常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經定下,對于靈力的感知亦是,天才身處的世界猶如一串放慢的腳步,每道腳印都是靈力的痕迹,旁人看不見的細微波動,看不見的靈力碎片,天才都能從空氣的間隙中将之攫取,故而同等時間下,天才吸納的靈力遠超常人。
但世界天才總歸是少數,所以才出現了外力。
底蘊深厚的勢力天材地寶堆積如山,族中弟子更是每月分配丹藥,又有各種靈池洞嶼加持,獲得的靈力同樣遠超常人。
就好比成長所需的柴米油鹽,有的人生來闊綽,葷素搭配随意挑選,七分飽都身強體壯,而有的人家境貧窮,隻能以量取勝,饅頭鹹菜吃多了,總能從中擠出點力氣。
“……”
時間悄然流逝。
書中内容過于碎片,祁白川眉間細細擰着,就這麼沉吟了半晌,忽然閉上眼。
然後慢慢呼出一口氣。
這仿佛是扭轉機關的鑰匙,耳邊一切都成了朦胧遠去的夢境,感知放大到極緻,每個毛孔都能觸到清冷的風。
從宮殿到圍牆,視線一片漆黑,神識卻能清楚地描繪出世界的形狀,遠處落葉飒飒飄零,所有的一切都被畫上軌迹,心神一動,就能預判招式。
——唯獨稀缺靈力。
“……”
忽而一陣幽遠的花香,好似冰雪下埋藏的傲骨,伴随着這股躁動,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脆音。
這聲音太細微了,如若不是放大感知,根本無法察覺,也正是這時,鼻尖之下一絲違和的甜膩。
“……”
他猛地睜眼。
霎時風止浪平,枯葉落地,梅負雪正坐在他的旁邊,腰背筆直,手不自然地僵在半空,臉上神情肅穆。
“……”
“你看得如何?”
許是氣氛過于詭異,梅負雪蜷了下手指,狀似無意般放下胳膊。
“……”
兩人面面相觑,祁白川盯了半晌,視線挪到了那盤糕點上。
乍一看無甚異樣,仔細觀察就能發現,最頂端的米糕似乎略微傾斜。
“……”
片晌的沉默,祁白川放下書,認真道:“略有收獲,能感知到靈力。”
“你沒騙我?”梅負雪反倒狐疑起來,話畢問也沒問,伸手一撈,把人手腕拽走了。
祁白川感受着腕上的溫熱,兩指滑膩,細究下有些反光,還殘存少許殘渣。
他不動聲色擡眸瞥了眼對方的嘴。
——幹幹淨淨。
梅負雪收回手,眼神變得奇怪起來,那态度仿佛在打量什麼舉世難見的異類。
“你方才有何感受?”
“能看見軌迹,”祁白川不假思索,“大緻預判下步動作。”
“……”
“不應該啊,”梅負雪喃喃道,“以你的感知悟性,天資怎麼說也不會止步于此,莫非你家有隐疾?”
說罷又把自己否定了:“動作敏捷,反應迅速,若有不對我早就發現了。”
“……”
祁白川看着自己手腕劃出一道的油漬,聽得心不在焉。
“到時我帶你走一趟,”梅負雪言簡意赅,“現在你好好參悟,明日我給你尋個先生。”
祁白川點頭:“好。”
幾句話說完,他便重新拾起書。
簡單略過有關靈力的闡述,後面就是基礎術法簡要,包括口訣靈訣,效用清潔整理灑掃不等,書中内容因着涉及入門,所以此類概述很少,應當是另開了一本,引人注意的是旁邊的批注。
與其說是批注,不如說是上課走神的産物。
——仙根本就不需要那麼麻煩,隻要能掐出靈力,說它是虎它就不是貓。
今日講課的先生臉長得像驢,腦子也像驢,半節課啥也不幹就盯我,你說他是不是暗戀我?
“……”
再往後翻就是武器。
諸如刀槍劍戟,修士幾乎人手一件,赤手空拳為少數,其中天資異禀者會擁有本命武器,也就是悟性或修煉到一定地步,丹田自發凝聚出最契合自身的武器。
天才不一定擁有本命武器,但擁有本命武器的一定是天才。
“……”
記憶回到了剛初入主殿的那一刻,雪亮的寒光嵌入地面,陸燭陰那因恐懼而扭曲的臉曆曆在目。
于是“嗤”地一聲輕響。
“……”
又是熟悉的動靜。
感知擴大,祁白川不動聲色壓下書。
那股細微的聲響還在繼續,緩慢而持久,祁白川兩指撚着書頁,眼尾稍斜,心中估摸着時間,在聲音消失的刹那,極其自然地翻過一頁。
然後起身邁步湊前彎腰躬身一氣呵成。
“宮主,”他一本正經,“我有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