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煜收劍轉身,束發用的銀杏鍊在空中撞出一陣輕靈的脆響,他從容優雅地朝林瑾瑜走來,腳步輕慢,将木劍遞到林瑾瑜眼前,薄唇輕輕吐出四個字:“幸不辱命。”
衆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到林瑾瑜身上,充滿了好奇與八卦:這是什麼意思?師妹教唆?為情相鬥?
林瑾瑜頓時頭大如鬥,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你快去太微庭再領一把木劍吧,别耽誤練功!”
她低頭看着自己腳尖,摸索着接過季明煜手中的木劍,不經意地,還觸摸到他冰涼的手。
林瑾瑜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拿到木劍立馬退開身,打着哈哈扯起地上坐着一頭霧水的岑子炎:“師兄,走走,陪我練練!”
岑子炎目瞪口呆地被拽着走到中場,他沒看錯的話,方才路過季明煜時,小師弟瞧着陰森森的,笑出的一口白牙像是要吃了他。
而且走到中場,沈思冰得令人牙酸的目光也看過來,他穿着洗到發白的弟子服,身闆站得筆直,或許是因為剛輸了劍心情不暢,身邊的氣壓低了八個度,高挺的眉宇間投下一道陰影。
這是什麼情況?
岑子炎哭喪着臉道:“師妹,我打不過你啊,你去找沈師弟……”
林瑾瑜沉默了一瞬,腦子也像是抽了筋,竟然跟他一樣念道:“我也打不過沈師兄啊……”
岑子炎:“……可是你以往不是……”他突然想到季明煜的眼神,又住了口。
林瑾瑜小聲喃喃:“完了師兄,我感覺我誰都打不過了。”
她口中的這個“誰”主要是指季明煜,她還自信滿滿,覺得能将人教訓一通,磨破嘴皮将人拉來論劍台,結果又是逗她玩,這才是真正的“班門弄斧,贻笑大方”啊!
岑子炎失落:“所以這就是你選我的理由嗎?”
林瑾瑜:“……”倒是忘了這茬。
為了叫岑子炎不再糾結于此,林瑾瑜提劍在手,慢慢向前遞送,算是一記喂招。
這下岑子炎總算接得住,他揮劍格擋,動作雖然松散遲鈍,選的應對招式卻是最合适的「斷嶽鎮海」。
劍身橫揮,如巨浪拍岸,又似鐵壁橫推,劍風激蕩,形成一道渾厚的氣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如此妥帖的應對,岑子炎似乎能看透别人的出招手段,隻是身體跟不上腦子,正常比鬥時接不住。
再加上許久之前季明煜同汪浩然比鬥時,言說隻有大師兄能拿下。
先前聽到時林瑾瑜未曾在意,卻現在想想似乎并不是巧合,于是林瑾瑜便問道:“在師兄看來,如果不論境界,單拼劍法,我和阮師兄誰能赢?”
岑子炎幾乎沒思索就答了:“那還用問嗎?肯定是你啊!”
林瑾瑜:“我和汪師兄呢?”
岑子炎:“還是你。”
“我和沈師兄呢?”
岑子炎才磨蹭了許久,看一眼林瑾瑜的神色,哼出一個字:“……沈。”
見她沒有生氣,又猶猶豫豫補充道:“你和他差距其實不大。”
林瑾瑜“噗嗤”一聲被他逗笑了,搖搖頭說:“師兄,注意我下一式,「千峰競秀」!”
言罷,劍如雨點,瞬間刺出十數寒星,覆蓋岑子炎上中下三路要害。
此次她沒有留手,速度比之前不可比拟,夾帶着山嶽呼嘯之勢撲向岑子炎。
好在岑子炎在聽到林瑾瑜的提示的一瞬間就想出應對策略,直接撤身不與其争鋒。
他險之又險地躲過,氣喘籲籲擦了一把汗:“師妹,你來真的啊?我不打了。”
林瑾瑜輕輕彎了彎眼睛,語氣松快:“其實師兄你也能赢我,隻要你每日勤加修煉,對劍法的掌控再熟練些,一定不會比任何人差!”
岑子炎顯然從小到大沒受過幾句誇獎,受了這樣一句真心實意的稱贊,咬着嘴唇“嘶”了一聲,翹起鼻尖,下颚繃緊,似乎廢了好大的功夫在忍笑。
不過他俨然不是季明煜或者沈硯舟那種将情緒藏得滴水不漏之人,不善于此道,面皮一抽一抽,仍是沒憋住,嘴唇上揚起神氣的弧度,臉卻慢慢紅了:“那當然,不過師妹,我一拿起劍就累得慌,眼下已經不行了,得去地上歇會兒,你找别人練吧!”
林瑾瑜:“……”
得,對牛彈琴。
不過牛高興,也算沒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