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摸摸溜回錦繡城,怕被波及進去,連着好久沒敢踏入千靈村,隻敢找行商打聽。
聽說那裡有人失蹤,喜上眉梢,然而聽到餘村長仍好好活着,咬碎一口牙,再打聽晚娘,行商不知道他說的是誰,而後漸漸地,千靈村失蹤的人越來越多,沒人可以告訴餘磊具體的消息。
餘磊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因為自己放錯了房間,才導緻餘村長至今沒死嗎?
可是村裡其他人消失又是怎麼回事,他去找白衣人,又一個滿月,終于在觀物外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我把瓶子放到房間裡了,但是我爹還沒死!“
“哪裡出了茬子,為什麼村裡其他人消失了?”
兩個問題,白衣人一個都沒有回答,他不緊不慢地:“不好嗎?我以為你恨他們。”
餘磊糾結道:“好是好,可村裡人要是都沒了,誰給我交稅,我這村長當了還有什麼用?有沒有辦法讓那怪物不要再吃人?”
白衣人抿了一口酒,高腳酒杯磕在桌面上的聲音很沉,不耐之意顯而易見。
“隻要吃掉我爹就行了!”餘磊尚不知味,嘴巴仍在喋喋不休,甚至帶了點習以為常的頤指氣使。
白衣人緩緩偏頭看向餘磊,問了一句讓餘磊魂飛魄散的話:“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餘磊的笑臉僵在臉上,隻見白衣人電光火石出手,襲向他的脖頸,就如同他第一次見到白衣人撩幂籬被他截住一般,這次,他同樣沒有快過此人。
喉嚨間傳來一陣火燒火燎的劇痛,他想大叫,想哭嚎,然而隻發出破風箱一樣呼呼的聲音。
他痛得涕泗橫流,幾乎以為自己會死掉,然而在地上翻滾了幾圈,竟然還能喘氣,周圍也無人發現他的異常,就如同當時那個倒在地上的店小二。
手碰到喉嚨立刻被灼掉一層皮,然而喉口處傳來的疼痛更加無法忍受,他急需要降溫,不得不在這陣無休無止的折磨中強打精神,緩慢往門口爬,他記得街道兩側修有邊溝,剛下過雨,裡面蓄滿了水。
短短幾步路的距離,卻像是此生走過最遠的路,永無盡頭,終于,他能将脖子浸入冰涼的污水中。水面瞬時模糊了他的視線,也像是灌進他的大腦,讓意識沉入一片黑暗當中。
一切再清晰不過,林瑾瑜渾身顫抖,準備收手撤離之時,畫面一閃,又換到千靈村。
原來餘磊死後,竟然還惦記着村長之位,從錦繡城沿着河道,一路遊回餘宅。
他龜縮在院中那口水井當中,整日整夜地窺視。
他看到了牆面上遊蕩的黑色影子,知道那怪物還沒離開,心花怒放,可它總是遊動一陣就消失,始終不對餘村長下手,又讓餘磊急得抓心撓肺。
這樣的焦灼持續了許久,直到某天,清冷的院落中出現了幾道不一樣的氣息,就像是白衣人一樣危險,他立馬縮回腦袋,藏入井下石頭的縫隙當中。
“沒事,我扛得動。”少女聲若擊玉,讓他不禁探出頭去看,隻見一個少年倒在她身上,被她半拖半抱進大哥的房間。
原來又是和她大嫂同樣的貨色,餘磊心中鄙夷。
月亮升起,那怪物蠢蠢欲動起來,他看到牆面上多了一塊黑影,遊蕩進少女的房間,
而後,大哥的房門被猛地推開,少年手中泛起寒光,似一道利劍激射出去,釘在少女的房間的門牆上,黑影蓦地一滞,轉頭向另一個房間遊動,少年疾步跟進去,踹開房門,屋内空無一物,被褥完整疊好,少年垂眸站在屋内,不知在想些什麼。餘磊在心中嘲笑,反正都是要死,一并下來陪他好了。
一陣陰風掠過,周圍的溫度不知下降了幾許,竟讓水鬼也渾身戰栗,少年那雙幽黑深邃的眼睛似乎發現了他,在沒有燭光照亮的昏暗房間裡,閃着可怕的光澤。
他看到他了嗎?餘磊立馬縮回腦袋,等了許久,也不見少年有何動作,水井上方是鉛雲低垂的天空,沒有人探進頭來。
原是虛驚一場。
畫面就此出現裂紋,像是破碎的鏡面,一片又一片散開,而後在虛空中化為齑粉,劇烈的痛楚自餘磊靈魂深處發出,他原本以為喉嚨間的灼燒才是世間最難以忍受的痛楚,沒想到搜魂遠超他的想象,随着時間無限向上疊加,直到靈魂再也承受不住崩碎。
慘叫聲也随着靈魂的破碎被風刮走,庭院裡什麼都不剩。
林瑾瑜的手仍保持着攤開的姿勢,神情一片惘然,她突然看向衆人道:“今天是幾号?”
“十五。”
林瑾瑜二話不說,立即向院外跑去,邊跑邊打呼哨。
逐月垂着白色的睫毛溫順地停在門口,林瑾瑜腳步一刻不停,直接踩上馬镫,翻身上馬,身影消失在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