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看起來沒有任何威力,輕如羽毛,斬向白慕綏。
然而,白慕綏卻在見了這一劍後,他蹙了眉。
一個心智不正常的瘋子,竟然蹙眉了。
白慕綏變了動作,倏然之間,一股巍峨似山海渾然的劍意從他身上出現,斬向公儀無冽的劍。
和上一次在鎮上的出劍不同,這一次,白慕綏這一劍蘊含着熾盛的雷電之威,劍意在空中遊動時仿若就是大能渡劫時天上落下的能瞬間把渡劫期大能也化成灰飛的九天劫雷。
金藍色的劍意形成天幕,遮天蔽日,其中翻湧的森然的劍意仿佛要撕裂這湛湛青天。
這一劍的恐怖,瞬間讓在場所有人呆住。
天澤宗弟子驚恐地望着天空上白慕綏的劍意,無不目瞪口呆。
這樣的強大令他們駭然了,神色震顫。
這是何等驚天的一劍!
崇拜強大是每一個修行者的本能,成為強大是每一個修行者必生的追求。
他們沒想到瘋瘋癫癫的白慕綏竟然是這樣一個強者。
草!
這樣的強者竟然瘋了!
他竟然瘋了!
天澤宗弟子感覺自己也要瘋了!
在場所有人都看着白慕綏的劍意,在白慕綏的劍意下,公儀無冽的劍,竟然都顯得有點弱小可憐了。
那麼一把小小的劍,在仿佛蘊藏着天地之威的劍意下,真的很可憐。
一時之間,有奇怪的表情在衆人臉上出現。
而就在這時,被人抱在懷中的溫昭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溫昭擡起了頭,順着對方雪色的衣襟向上看去,接着,臉色一呆。
溫昭一擡眸,冷不丁就對上了公儀無冽的視線。
這一刻,二人的距離太近了,也可以說沒有距離,溫昭更能感覺到他和對方的身高差距,對方比他高了一個頭。
溫昭沒想到公儀無冽沒有看向白慕綏的劍,即使是那樣恐怖,驚世駭俗,難得一見的一劍。
他低頭看着他,漆黑的瞳色中,映出自己呆呆的樣子。
溫昭冷不丁撞進了這雙極黑極深的眼眸中,看着這雙極其好看的眼睛,心中蓦然一顫。
這個人這樣看着他的眼神……
好似一如六十八年前,從未變過,這樣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神。
耳邊似乎響起了他語帶笑意的聲音。
“又在鬧什麼脾氣?你出去打聽打聽,我的脾氣是不是見過的人都說不好,竟然都鬧不過你。”
“方才不是才吃了一盒糕點,不要告訴我這麼快就沒力氣了,抱緊我一點。”
“好了,是我的錯。”
“道歉太快沒有誠意?我這人一向不和人道歉,要道歉就是這麼快。至于誠意,你把踩着我的腳收回,我們再來談誠意。”
……
未曾想到,時隔了六十八年,他的話一句句,依然那麼的清晰。
一株又一株燦烈的火絨花舒展出垂枝累累,似雪色錦緞,在地面扯出璀璨影子。浮雲高闊,映着身後絢爛花影,這個人将自己抱在懷中,抱得這樣緊,低頭看着自己,俊美冷淡的眉眼,眼中隻有自己的身影。
溫昭微微仰着頭,看着這雙眼睛,如同中了定身術,再也動彈不得。
刹那間,那些過去在心中翻天覆地,要将他淹沒。然而所有山呼海嘯最終卻化成一句痛楚的警醒,溫昭,不能再被迷惑。
他分明就已經離開了自己,那樣決絕地離開,離開了自己六十八年都不曾回頭看過自己一眼。
溫昭垂下了眼睫,接着從公儀無冽懷中掙了出來,然後走遠了幾步,離開了這人身邊。
溫昭感覺到對方的視線依然落在自己身上,可他握緊了掌心卻沒有再看向對方一眼,胡亂擡頭看向了天上的白慕綏。
在溫昭看不到的地方,遠處的天空之上,在天澤宗的上空,忽然冒出了很多人,無數強者跑出來了,他們在看這驚天一劍。
公儀無冽的劍很小,被白慕綏的劍意襯托得很小,那把小小的劍,卻依然在朝着白慕綏斬去。
終于,那把雪青色的劍,碰到了白慕綏驚世駭俗的劍意。
所有人這時候的神情,都有點奇怪。
平日裡怎麼沒發現公儀無冽這把劍其實也沒那麼令人膽寒,還有點怪可愛的。
下一刻,所有人神情開始緊張了。他們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麼,或許将要見到一代驚才絕豔的修行天才,一位七大洲自古以來稱帝之戰最令人震驚和不可思議的最年輕的人皇,今日迎來敗績?
天空之上,雪青色長劍來到了劍意化成的恐怖光幕邊,它沒有停下,繼續向前,劍尖撞到了光幕。
有嘶的一聲輕響響起,仿若裂帛被撕裂的聲音。
光幕上出現了一道細紋。
那把雪青色長劍沒有停下,它繼續向前,進入了光幕中。
在光幕中,每一個方向都有恐怖的電閃雷鳴朝着長劍轟然劈來,但它卻沒有一絲的顫動,劍尖始終向前,一直向前。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這把劍上,看着它離白慕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一劍穿過白慕綏。
所有人:“……”
天空中,白慕綏的劍意消失了。
天空變回了原本的色彩,光線明亮,溫柔,潔白。
白慕綏的身體在空中一晃,他倒下了,朝着地面跌落。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那把雪青色長劍輕鳴一聲從空中飛回公儀無冽手中,又變成了那把古樸毫不起眼的劍。
他們呆愣的模樣就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天空上,在天澤宗上方觀看的所有人也全都沉默了。
沈回溪最先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他慘白着臉,朝着白慕綏摔下的方向踉踉跄跄沖了過去。
而這時,天澤宗弟子還是呆呆地看着公儀無冽。其中不乏孟十柳,那個從雜役一飛沖天的天才,同樣被稱為天才中的天才的人。
孟十柳看着公儀無冽,他的神色很凝滞。
淩陌雲也沉默地看着公儀無冽。
公儀無冽卻沒有看向他們中的任何人,雪青色長劍在他的掌心中一閃,旋即消失在他修長如玉的手中。
公儀無冽擡步,從溫昭身邊走過。
二人擦肩而過時,有一股清冷的梅香拂來。
風中傳來一道冷淡輕冽的聲音:“把白慕綏帶回天澤宗。”
這道聲音消失很久後,天澤宗一個個失了魂的弟子才臉色有了變化。
弟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齊化作一句驚天大草。
有人抖着嗓音:“我這輩子還能打敗公儀師兄嗎?”
有人絕望道:“你可以打敗他的道侶,打敗了他的道侶也就打敗了他。畢竟夫妻一體。”
溫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