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不知多少壺的若浮生從一堆酒瓶裡扒拉出來,沒出鲛人宮就遇上老鲛王,成百上千黑尾在身側略過,玄鐵戟閃着寒芒,老鲛王看了一眼上方海面,“比我想的來得快”,血紅妖丹仿佛整個鲛人宮的心髒浮浮沉沉,“浮生老兄,因果扇上可有預言此戰結果?”若浮生看着老鲛王渾濁的眼中迸發的寒芒,一如往常無所謂地搖着扇子,微微搖頭,置身事外。
海面上黑壓壓的船隊擋住了入海的光,連綿千裡,首尾相連,從海底往上看像一個巨龜。船上修士嚴陣以待,面容肅穆,海面下鲛人戰士手持玄戟蓄勢待發,一時間天地靜止。悶雷炸響,一聲怒吼鲛人率先出擊,無數玄戟破出水面,勾住船上人往下一拉霎時人仰船翻,船上修士被玄戟穿腸破肚血流成河,染紅一片海面,海水下大大小小肉食魚巡回遊弋,等待天降甘脂。突然的爆發讓人措手不及,但修士明顯訓練有素,不過一刻鐘反應過來,齊齊翻手結印,“起!”,一張明黃色大網罩住海面,此為上古流傳下來的鎖妖陣,被臨淵閣加強後更是威力頗大,任何東西隻要觸碰瞬間灰飛煙滅,起初鲛人還不知此物的厲害,等知道時已經被沖散隊形,殘肢斷尾從海面下降,深藍色血液又将紅色海水染深,海水下面的東西飛快搶食,慘不忍睹。
“下潛!所有人撤退!”老鲛王看着海面上慘狀卻束手無策,上滿修士衆多有備而來,鎖妖陣也快速下降在身後追趕鲛人,綿延千裡,整個海面像死水一般一點浪花也翻不起,像把鲛人和整片海域的東西困死。
鲛人戰士傷亡慘重,整個海底宮殿籠罩在死亡陰影下,老鲛王面上不顯但對若浮生遊離事外不免怨怼,“浮生兄,無論如何我會保障你的兩個小朋友的安全,你看”,老鲛王想若浮生出手他怎會不知,沒有答複也美歐回絕,而是擺擺手去往住處,上天入地暗戳戳威脅若浮生的還真沒見過啊!
鎖妖陣還在擴大,不斷有海魚海鳥被劈碎,久而久之整片海域什麼動靜都消失了。
傷亡不斷被報告上來,老鲛王也不再揣摩若浮生的意思,一心一意處理傷亡保存實力,隻是每每看宮殿上方的血紅色妖丹神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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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舒和白徵在海底懸崖走了一個時辰,周圍景色無甚變化,看不到盡頭的海底古戰場,無數骸骨上插着鐵戟、刀劍,有的骸骨生前被扭成麻花倒插在黃沙裡,蝦蟹倒是挑了做窩的好地方,不少被驚起渾濁了一片海水。不少骸骨附近磷火幽幽,他們在上面看見的“人家燈火”想必隻是鬼火罷了,這些骸骨麻煩得很,有的一碰就碎,有的卻仍堅固無比,斷裂處挂住衣袂不費些力氣很難弄下來。
看着看着二人便發現了不對勁,起初以為隻有人骨,仔細看發現還有鲛人的,不過鲛人被腰斬後上下身分離才沒有一下子被看出來,“這是什麼地方如此慘烈?到底什麼人能将兇悍的鲛人腰斬?”饒是見慣了沙場的魏舒也被海底戰場的慘狀震驚。
“衣祈山藏經樓内有一些記載,萬年前人、妖、修士大戰,從地上打到海裡,十分慘烈,此戰之後三族劃地而治,不久妖和修士就消失在世上。隻是……”“隻是為何在此處。”魏舒說出白徵心中所想,“不錯,古籍記載三族大戰于天柱地壑,這裡與中州千山萬水,不該在此。”
二人沉思,一時無話。
直覺告訴魏舒萬年前此役并非典籍記載寥寥數語,近些年中州多有壑都人蹤迹,“如果不是從北境,就一定還有其他通道”,魏舒這樣想着,忽然覺得最近發生的事過于詭異,妖族……鲛人……修士……每件事都超出他的認知以至于忽視了事件之間的關聯。中州萬年來分分合合,近幾百年愈演愈烈,真的是因為群雄并起,争霸天下嗎?近些年壑都在中州活動如此頻繁,以至于參商屢屢報告查探,卻從來捉不住他們的蹤迹,那位真的對此毫不知情麼?還是說,他……
思及此,魏舒頭痛欲裂,覺得背後有一雙大手讓人趨之若鹜又惶惶不安,是這雙大手讓他和白徵二人身陷此處,“萬年前的真相是什麼?為何前朝皇室一夜消失?又是誰推着我和阿徵?”看着綿延不盡的海底古戰場,這些問題找不到任何頭緒。“還有阿徵,”許是魏舒突然變得沉默,跟在身後打量自己的目光過于灼熱,白徵回頭便看到魏舒深情古怪,“怎麼了魏舒?”“阿徵,你有沒有覺得你我在此并非巧合?”白徵心頭一跳,他們在此當然不是巧合,本來就是為了求鲛珠而來,但還是不動聲色地聽魏舒說心中所想。聽完後二人都神色晦暗,“你也想到了。”看來他們二人在這方面出奇一緻地敏銳,“既然有人想讓我們來此,這裡一定有什麼東西等我們發現,如今敵暗我明,先按兵不動,再慢慢弄清一些事情。”“好,聽你的。”
不知為何,魏舒對此人就是如此信任,仿佛有白徵在的地方就能安心,“原來這就是在一人處安心的感覺”,魏舒想着,腳步松快上前。白徵看着面前的人東敲敲,西看看,不免好笑,“阿舒,你方才……我還以為你想……”“想什麼?”魏舒看着那人浮起的嘴角問道。“我還以為,你又想親我。”說完也不看魏舒神色大步流星走到前面,留下魏将軍一人懵逼,“什.什麼?說我親他?又?”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喂,你等等,把話說清楚,什麼時候我……什麼叫‘又’啊?等等我!”二人在巨鲸骸骨間追逐穿梭,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海底古戰場上。
走着走着覺得有點不對勁,剛下來時骸骨遍地,越往深處走人形的骸骨越少,取而代之的事頭骨大如牛車的巨大屍骸,不知什麼生物長了兩排長長的獠牙,一半埋進黃沙,另一半露出地表,“小心,這些诶東西上可能有屍毒。”白徵拉過身側蹦蹦跳跳的魏舒,“嗯。”長這麼大的老爺們被人密切關注保護着,總覺得面上有些過不去,同時一股不知哪來的羞赧狗狗祟祟地冒出來,被魏大帥拍了個稀巴爛。
“魏舒,等等”,白徵拉過魏舒腕間,阻止他繼續往前,前面是一片空地,巨鲸骸骨到這裡也消失了,海水在前面氛圍上下兩層,好像置身于溪流中,如此奇異的景象讓人忘記深處幽深不見陽光的海底。魏舒拿出一點碎銀子,随手擲出幾丈遠,銀稞在海水分界處打了幾個水漂,在中心猛然下墜,沒入沙子沒了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