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堯道:“是的。”
李燕亭追問:“你從哪裡拿來的?”
孫傳堯避開她的目光,猶豫半會兒,應道:“我從江州買來的。”
就在此時,兩位青年走到客房門口。孫傳堯心中頓時一緊——其中一人正是溫喬。他冷峻的面容、銳利的眼神,與當初在劉府交手時一模一樣。
孫傳堯将腿腳收了回來,不慎撞到了矮櫃的邊角,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短刀,自己連短刀都沒帶在身上。
孫傳堯不知道溫喬有沒有認出自己,應該沒有,否則他早就拔出手裡的刀了。
另一位青年也沒有在意孫傳堯,他将眼光放遠,徑直走到床榻邊坐下。他伸手摸了摸李季彥的額頭,又搭了搭他的腕脈,沉聲道:“誰給季彥吃的龍血草?”
李燕亭聽着青年的話,沉默不語。孫傳堯沒想到李燕亭如此機敏伶俐,她當然不會想到自己是山雀,但是她可能猜到自己手裡的龍血草來路不明。
此時,床榻邊的青年才将目光轉向孫傳堯。他站起身,緩步走到孫傳堯面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黑亮的眼睛,柔和深邃,似乎對于陌生的闖入者并無半點愠怒之意,坦然面對着可能引發的任何威脅。某種眼神讓孫傳堯覺得,兩人似曾相識。
孫傳堯猜想他就是李景宣。
“我叫孫傳堯。”
孫傳堯害怕自己複仇心切,控制不住仇恨的眼神,轉而避開視線。後來才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為李景宣凝神望着自己,看了很久,心裡卻在想别的事情,良久,開口道:“你怎麼會在我的王府?”
孫傳堯道:“我是新來的馬場仆役。”
李燕亭走上前來,對着李景宣低聲道:“是他救了季彥。”
接着,李燕亭放低聲音,低到隻有說話和聽話的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也許是緣分,我覺得他長得與李源哥哥有幾分相似。”
李景宣聽完李燕亭的話,擡頭迎視對方,凝神片刻,問道:“武康确實和我說過要找一個新的仆役,我記得他說你來自江州浔陽,至少你應該告訴我龍血草是從哪裡來的?”
孫傳堯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我是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父母兄弟姐妹,從小出生在甯州,去過涼州,跟着同鄉到江州浔陽的酒肆打工。”他握拳的手微微收緊了一些,“龍血草長在西域群山之中,珍貴無比。我們私下倒賣這些藥物,攢些錢。”
孫傳堯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無奈:“現在我手上也沒有龍血草了。”
李景宣道:“所以,你剛才的話裡一點也聽不出江州人的口音。”
孫傳堯一時啞口,望着李景宣溫和的眼眸,說不出話來。
溫喬站在一旁上下打量着孫傳堯,冷冷哼了一聲:“我聽說龍血草的方子從不外傳,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手裡怎麼會有這麼貴重的草藥?”溫喬來到孫傳堯身前,擋住對方的去路,“此外龍血草主治刀傷,化瘀止血,是習武之人身上才會帶的藥物。我們現在全城搜查要找的也是一位習武的少年。”
溫喬擡眼望着李景宣,續道:“景宣,我看此人說話不知真假,不管是來路不明的龍血草還是他的過所文書都有問題,不如将他押入大牢,關上幾天,重刑伺候,就會說實話了。”
李景宣沉吟片刻:“孫傳堯,你先下去吧。”
待到孫傳堯離開之後,李景宣走到溫喬身前,低聲道:“我們不可能因為他手上有龍血草就胡亂安個罪名将他關到牢裡去,你覺得他身上還有什麼問題嗎?”
“讓武康看着,别讓他跑了。”溫喬皺起眉頭,壓抑着心中的憤怒,“一副鄉下小子的樣貌,除了長得像李源,又沒有他的沉着冷靜的性子之外,目前為止我沒看出他有什麼問題。”
約至戌時,溫喬出了王府,來到刑部後堂。
劉昭甯,張徹在廳堂已經等了一段時間。劉昭甯見到溫喬,迎上前去:“怎麼這麼晚才過來?”
溫喬将腰際的橫刀取下,放到矮桌上,心蘊着心事,沉沉道:“我剛才在越王府,李季彥病情加重,好在有驚無險,王府新來的仆役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