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幸災樂禍地癱到沙發上，“哎，光想想就讓人神清氣爽呢！哈哈哈哈——”主樓裡傳出一道殺豬般的咆笑。

盛願：“……”

這時，一隻小胖手顫顫巍巍地指下挂鐘，“6點15啦，晚上咋咋咋辦呐？”

顧燕京：“是啊，隻剩45分鐘了！”

“有那麼難吃嗎？”盛願不以為然地拿起筷子，夾了幾根土豆絲放進嘴裡。

旁邊，四隻眼睛的齊齊看去。

隻見他慢條斯理地咀嚼完畢，優雅地吞咽入腹，面不改色地放下筷子，“預制菜了解一下？”

“……”

“……”

在顧燕京兩人緊急采購時，盛願出發前簡單洗個澡，去掉一身油煙味。

這款仿生機器人本身沒有什麼特别的味道，所以他特意選用無味道的洗發水、沐浴露，也區别于他身上慣有的雪後山泉冷香。

洗完澡，換上為仿生機器人特制的黑色西服套裝，視頻電話恰好響起。

安北河在屏幕那頭，身着一身白色太極服，富有閑情逸緻打着八段錦，“準備去偷情了？”

盛願擦着頭發，冷冷斜他一眼。

“别慫啊，在機場的豪言壯志呢？”

安北河一雙狐狸眼彎彎：“後天就是頒獎典禮，你設法把那晚的時間空出來，别露餡。我到時候會再支開小漁，那丫頭藏不住事。”

什麼是發小、真兄弟？

盛願的理解，就是前一秒還在可勁地損你，下一秒就周全地幫忙顧慮到所有。

他心照不宣地朝安北河揚了下頭，“謝啦，兄弟。”

*

晚上7點，B室

卓然坐在陽台落地窗前，聽着新聞解悶，等候機器人的到來。

意外的觸碰，導緻财經新聞切到娛樂闆塊。盛願熱搜的評論區内容，被手機AI一條條讀出來，一字不落。

她喉頭微動，喊了“暫停。”

側耳辨别着路過的車，以此來轉移注意力。一道道嘈雜的汽笛聲，偏偏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

許是獨陷黑暗太久，又或夜裡褪黑素分泌增多，讓人情緒莫名地低落……

直到有輛車離她越來越近，嘹亮的門鈴聲劃破黑暗，空蕩的心潮也湧動起來。

卓然迫不及待走到門口，為顧燕京打開門，“你也來啦？”

顧燕京：“對啊，這不是怕第一天露餡——”

“露餡？”

顧燕京差點咬了自己舌頭，清了清嗓子佯裝平靜：“漏電。我擔心廚房漏電出事故，就跟過來看看。”

“白天在醫院話說多了，有點嘴瓢。”他表面笑嘻嘻的，後背瞬間汗流浃背。

不敢給卓然反應時間，顧燕京話鋒一轉：“正好我要去給盛願做胃部複查，等會順路把機器人帶回去。中間有任何問題，你随時打給我。”

“今晚帶走？”卓然詫異，“怎麼不等全部測試結束，來回折騰多麻煩。”

“技術人員說，每次性能測試後都對樣本數據作好分析，以便你後面幾次能完善測試思路。”

“而且，上次說的那充電箱還沒完全修複好。目前是先借用其他技術組的充電箱，得拉回公司充電。”

顧燕京一邊熟背着實現準備好的借口，一邊緊張地盯着卓然的表情反應。

“充電箱還沒好？”

“負責對接這事的技術怎麼說？”

“對方公司有給明确期限嗎？”

卓然不由皺眉，一連追問。

雖然她身穿家居服，雙眸也不夠明亮，但渾身強大的氣場霎時全開，震得丞墨越發局促。

他吓得直接舉起手來，“我我我在負責……對方說下下下下周就能修好。”

“下下下下周？”

卓然語氣更重：“這怎麼行？發布會都來不及了！”

“咳，”顧燕京出聲提醒，“我想，他的意思應該是——下周。”

卓然反應幾秒，瞬間沒了脾氣。

“之前那人辭職了，這是新來的工程師丞墨。”顧燕京介紹道。

他又悄聲告訴卓然，有關于她眼睛一事，已額外支付給丞墨一筆保密費用，人信得過。

“卓卓卓老大好。”丞墨失落道歉，“給您添添添添麻煩了。”

卓然未有回應，她倚在門框上，雙臂相在身前，俏臉深沉而冷峻。

丞墨見狀，将頭不由埋得更低。

忽而這時，“不，我要謝謝你。”

“你及時提醒到我，‘蜜戀男友’應當識别到口誤的疊詞。既然它類屬仿生，就要像人一樣包羅萬象，所有用戶的特征存在即合理。”

卓然這次聲量不大，像在邊沉思邊喃喃自語。卻也似那廣納百川的平靜海面，充滿着滌蕩身心的磅礴力量。

丞墨緩緩擡起頭，眸光驚豔而閃動。

卓然還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一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此刻卻是讓人肅然起敬，不忍打擾。

約莫半分鐘後，她回神“看”向丞墨，“那這幾天你就多跑幾趟吧。”

丞墨：“不不不不……”

卓然：“不方便？”

“不、不是大問題！”丞墨大喘氣一口，“正正好趁機和您多多多請教。”

——不論做研究，還是做人做事。

他之前就聽大師哥說過，卓導的女兒年紀不大，但各方面實力都是一流。之前他還懷疑她是靠卓導的幫襯，今天是真真心悅誠服了。

旁邊，顧燕京洞悉着兩人的對話，如釋重負地會心一笑。

沒想到丞墨這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反倒降低了卓然起疑的概率。

因為盛願檔期太滿，且全天假扮容易露餡，所以延續了充電箱這個借口。

到時充電箱修好，機器人已假裝被别人拿去檢測，卓然這邊也就無從得知了。

随後，兩人輕手輕腳地将2米多高的機械箱，從中型貨車上挪動到小紅樓的客廳。

完事後，顧燕京還好，丞墨是滿頭大汗。

不是累的，主要是怕啊！

萬一磕到頂流那張市值過億的帥臉，他三生三世砸鍋賣鐵都還不上債啊。

然而，這并不是最可怕的。

卓然給兩人倒杯水，“坐下歇歇，等會一起嘗嘗機器人的廚藝。”

“噗——”

顧燕京一口水噴老遠，差點把自己直接送走，“不了不了，我跟盛願還有約，就先走了。”

丞墨胖胖的身子，也靈活地從沙發彈跳而起，“我我我我我也有約會！”

卓然納悶兩人的莫名激動，但一時也想不出所以然，跟着起身送他們到門口，“那就下次吧。”

兩人呵呵一笑，誰也不敢答應。

顧燕京轉轉眼珠，轉移話題：“對了，蘇漁托我問問你，後天晚上去不去那頒獎典禮。”

“我現在這情況，就不去添麻煩了”

“你一人在家不無聊？正好過去湊湊熱鬧啊。”

顧燕京邊繼續遊說着，邊低頭換鞋套。以至于沒瞧見，卓然一刹那的失神。

何止無聊，個别時候已構成孤獨。

“這都是暫時的，那些長期失明的人才是真難熬。”卓然故作輕松一笑，“所以我更要加緊測試，讓這批機器人盡快送到需要它的人手中。”

殊不知，她這強顔歡笑的一幕，全然映入不遠處機械箱的排氣孔内。

——暫時的難熬，也是真實折磨人的。

*

顧燕京兩人離開，偌大的小紅樓重新空蕩下來。

但不同于先前的孤獨，卓然此刻多了直面黑暗的底氣。

她慢慢踱步到機械箱前，擡手觸摸着它冰冷的外殼，搜尋到啟動按鈕，啟動由她曆時數年親自研制出來的成果。

這種心情，好似兒時期待好多天的小雞仔破殼而出，滿懷雀躍與成就感。

“嘭——”

鋸齒形的機械箱門應聲而開。

卓然讓出位置，緊接着一道緩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就在她思索該用什麼開場白時，愕然陷入一個堅實的胸膛，“晚上好啊，小笨蛋。”

語氣清清冷冷的，餘有些機械感。

而這個溫暖懷抱，卻似夏日海邊的熱浪，一瞬熨開了整個涼夜。

卓然怔了一瞬，在短暫的幾秒空隙，莫名想起某張俊朗有型的側顔，想起昨天在醫院台階前……

她下意識想掙脫，卻動彈不得分毫。

辨識着記憶裡的這道機械聲，今晚的芯片模式貌似是“爹系霸總。”

“秦霄？”她試着喚了聲遊戲裡霸總的名諱。

“……”

盛願頂着同樣讓人渾身難受的陌生聲音，不爽地冷哼了聲。

好在懷中的溫香軟玉，令人充盈。

腳傷應該恢複得順利，卓然正常穿着棉拖和白襪。屋内中央空調的溫度适宜，她内搭休閑T恤和修身黑牛仔褲，外罩一件長及腳踝的羊絨披肩，藍白條紋勾勒成了山水油畫，享心悅目。

還有……很好抱的觸感。

盛願愛不釋手，頗為受用地一秒入戲，霸總口吻信手拈來：“乖，叫聲老公就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