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被從腦CT室推出來,沒多久,人就醒了。又經過一番細緻檢查,從普通病房轉入眼科VIP病房。
睜眼閉眼都是漆黑,本就一夜未眠的她,索性阖眼補覺。
空中彌漫的消毒水味,周圍儀器的冰冷“嘀嗒”聲,無形之中全被放大。
蘇漁安靜陪在病床邊,見卓然半晌沒出聲,就以為睡着了。小姑娘愧疚難當,再也忍不住了,擡手偷偷抹眼淚。
都怪她太沒用,要不然卓姐哪用遭這份罪?
她甯願是自己躺在那,反正盛哥随時都能招到新助理。可卓姐不一樣,“蜜戀”每天那麼多員工都等着她坐鎮指揮呢。
壓抑的啜泣聲,絲絲傳入卓然耳朵。
她了然睜眼,緩了緩:“突然好想吃辣條,要是有人願意投喂我就好了。”
“有有有!我這就外賣下單。”
蔫頭耷腦的小姑娘,瞬間激情昂揚。
等外賣電話一到,她就迅速拉開房門下樓,雄赳赳地好似奔赴一線戰場。
卓然啞然失笑,獨自躺在病房,盤算着公司各部門接下來的安排。
确實趕上“蜜戀男友”項目上市的關鍵期,好在代言的難題已妥善解決。
之後隻要不出意外,員工們各司其職即可。
蘇漁出去不久,房門又被從外面推開
盛願緩緩走進來,步子輕輕的。
他身體還餘有虛弱,由安北河攙扶着,從住院部内科五層乘電梯來到眼科兩層。
路上,顧燕京大緻解釋了病情:
“後腦磕碰到,眼角膜水腫引發的暫時失明。遵從醫囑用藥,好好休養,或有望盡快恢複。”
話雖如此,當盛願真見到人時,未免“近鄉情怯”。
他站定在床頭,良久緘默。
名如其人,這是個卓然獨立的姑娘。此刻百無聊賴躺在病床上,似鴻鹄折翼。
她失去焦距的葡萄眼呆怔着,不曾察覺驕陽刺目,也不曾察覺他向她靠近的身形。
直到,卓然不經意眨下眼。
同樣呆怔的盛願,瞬時回神,試着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卓然眼珠轉向他,“盛願。”
盛願心懸高一大截,“能看見了?”
卓然淡聲:“猜的。”敢這麼無聊在她眼前扇風的,還能有誰?
盛願手臂無聲垂落回去,“這時候挺聰明,之前傻了吧唧追什麼?經過我同意了嗎?”
卓然嘴角微動,能把關心之言說成他這麼氣人的,也算一種本事。
“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這事有我一份責任,也要承擔一份後果,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坐視不理。而且,”她頓了頓,“麻煩你端正态度,現在我才是金主爸爸。”
“……”
随後,“金主爸爸”起身靠坐在床頭,表示想喝水。
見她精神狀态良好,盛願臉色略微舒展,屈尊降貴地去倒了小半杯熱水。
他用手背試過紙杯的溫度,才遞到卓然手邊,“來,喂豬了,想喝的伸爪。”
“……”
由他照看,她這複明是遙遙無期了。
鑒于此,卓然将其他人全叫過來,趁早交代下“後事”。
*
剛剛攙扶盛願過來,安北河沒貿然進入女士的病房,而是笑意深深地叫住顧燕京,說要進一步詢問病情。
經卓然允許,兩人先後走進來。
安北河誠摯道謝,表示後續看護事宜,他和蘇漁全包。
猜到卓然有體己話要交代,知趣地主動走開,“我去瞧瞧小漁,估計那丫頭又躲哪哭鼻子去了。”
之後病房剩下三人。盛願坐在沙發椅上,長腿松松交疊。顧燕京斜靠在床頭櫃上,雙臂相環。
玻璃圓茶幾上,養生壺内菊花茶“咕嘟”綻放,茶香清新四溢,像極了三人在茗景莊園的那個午後。
卓然沒避諱盛願,跟顧燕京交代起工作安排:“公司近期的事,你幫我多盯着點。”
執行事務,會暫時交給助理孫蓓蓓。
但企業管理不能權責相容。
顧燕京作為“蜜戀”母公司華海科技的股東,5%股權看似不多,但在股權分散的上市集團,實則占有舉重若輕的地位。
另外,因為瑞京醫院的基本盤與華海科技的市值相差較多,所以等價置換股權後,華海科技持有了瑞京醫院20%股權,對其相關決策具有重大影響。
卓然綜合目前情況來看,顧燕京比較适合接過她手上的部分審批權。
顧燕京管理醫院多年,日常的人事安排還是能cover的。他稍作思考,答應下來,“日常事務我先幫着監督幾天,核心機密的決策還得你來。”
卓然點點頭,這和她想法不謀而合。
“還有,你等會先和集團研發部聯系下。”她補充道:“5個仿生機器人已組裝完畢,我居家這段時間,剛好可以測試它們的語音邏輯。”
顧燕京這回不答應了,“我說卓老佛爺,您就不能歇幾天再垂簾聽政?”
盛願趁機附和:“早上也不知道是誰,站在道德制高點,強烈譴責我不遵從醫囑。”
卓然選擇性失憶:“是麼,還有人連這種小事都要管?那你也是挺憋屈的。”
盛願:“……”
顧燕京笑得肩膀聳動,樂得看戲。
“其實當初将‘蜜戀男友’設計出仿生版本,就有居家守護盲人這層考慮。”卓然正色解釋,“現在的形勢,于我而言是挑戰,也是次機遇。”
顧燕京面露恍然,驚歎她一箭三雕的巧思,“我這有研發部的微信,現在就能聯系。”
“反正人和機器人同時照顧,也不沖突。”他邊掏手機,邊看向盛願,“你倆繼續互相傷害,别停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