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妩念穿過狂虎寨子裡的兩條巷道之後,就與跑來的房海迎面碰上。
“房大人,你急匆匆這是要去哪兒啊?”裴妩念撐着一把油紙傘,此時的雨下得急了,傾瀉在傘上。傘面上的水珠順着弧度蜿蜒而下,在油紙傘的邊緣彙聚成晶瑩的珠簾。
傘骨輕微震顫着,雨水在空中泛起漣漪。
傘下淺衣女子莞爾一笑,眉眼盈盈,與水窪裡不知從何處透來的光相互映襯。
房海愣怔了一下,眼底迅速地閃過一瞬的精光,笑嘻嘻地湊上來問道。
“公主殿下,這麼晚了,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雨夜心煩睡不着,特意出來走走。房大人可也是睡不着?”
“公主猜的是,欸,下官知道狂虎山上有一處湖泊,清幽靜谧,能見湖光山色,縱使眼下是夜,也能見的到清湖遠黛。不如公主随下官一同前去。”
裴妩念利索答應“好啊,那就請房大人帶路吧。”
“诶,是。公主請往這裡走。”本來房海還愁怎麼能把裴妩念能夠悄無聲息順利地帶到後山,沒想到這公主竟然送上門來。房海心裡一喜,身上輕快了不少。擡起頭向後山走去,本來想能夠留下這公主一命的,才把公主的身份搬出來威吓狂虎山上那群無知的山匪,但眼下既是匪徒點名要這公主,那他也多說不了什麼。
被糟蹋玷污,那是這公主的命,她今日不去,他就得死。
他得為自己考慮,自己的妻兒他尚可抛棄,一個無親無故的公主,他更說不着拼了性命。
若甯京的皇帝真的要給這公主報仇,那就去找山匪吧。
到時候上書就說邕州匪患,劫走了公主的馬車。等到追回時,公主不堪受辱,咬舌自盡。
今日這公主進了匪窩,死便是死了,不死也得給他死了。
“房大人,怎麼了,為何不走了?”在房海思索之際,腳步在無意識下變得慢了起來,裴妩念不動聲色地提醒道。
“無事,無事。公主這邊請。”
“嗯。”裴妩念撐着傘,繞過了山中小道,一步步地向後山走去。
等着有一刻之後,白階耳朵貼着門,外面隻有雨滴在石闆路上的聲音。稍稍放下心,就拉着那個女子開門走出寨子。
寨子裡的房屋間間熄着燈,雨聲潺潺中夾雜着白階和那女子腳踩水坑的聲音,黑夜深邃而靜谧,濕潤的石闆路上泛着幽幽的黑光,一間屋内的窗邊赫然出現一道緊緊跟随的目光。
又過了一刻,白階已經下到了狂虎山的半山腰,正好碰上了飛奔上山的謝之行。
“賢王……”白階沒想喊他,隻是此時在狂虎山上見到應該在甯京的謝之行有些奇怪,就低聲自語這群。但是謝之行好像是聽見了,也或許是看見了,他跑到白階的面前,語調急促着,問道,
“裴妩念呢?”
白階很清楚地記得謝之行曾經在甯京對自己說過的話,種種行為表明謝之行與公主之間定有仇怨。白階先是不語,但是謝之行不依不饒,裴妩念常與白階待在一塊,白階定知道裴妩念此時在何處。
“本王問你,裴妩念現在在何處?”
裴妩念現在不在,若是讓她看見謝之行眼下驚惶之色,定是要笑。
白階深知自己不說,賢王也不會讓自己下山,自己也不能耽擱。他必須将這女子盡快送到府後,這是公主交給他的任務。但是他不能将公主的行蹤告訴他,依他所看,賢王是厭極了公主。
“公主早已下山。”
白階回道。“公主身體不适,就先行下山在府内等着我們,若是賢王無事,煩請不要擋路。”
白階說完,就繞過呆怔住的謝之行往山下走去。
雨水打在謝之行的臉上,任由雨珠滑落在脖頸,腰間的雙魚玉佩随着喘息的動作輕晃,雨水墜落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的水痕。
她下山了?
心髒嘣嘣跳的聲音清晰可聞,有那麼一刻謝之行都感覺自己的心要跳了出來。
“系統,出來。”謝之行呼喊道,不一會兒幾道刺耳的機械聲音響起之後,就有一道可可愛愛的稚童聲音響起。
“宿主,有什麼事呢?”
“裴妩念她現在有沒有事?”謝之行直接開門見山問道,他懷疑自己被系統耍了,或者是裴妩念知道系統的存在特意做戲給自己看的,變相的被裴妩念耍了。
“宿主,系統顯示反派危機并沒有解除哦!”
“什麼?”白階竟然騙自己。謝之行回頭看,那裡還有白階的身影。“系統,快查裴妩念現在下哪裡?”謝之行又将心提了起來。
為了救白階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真有你的,裴妩念。
“好的,宿主。”
謝之行邊向山上跑去,邊聽着系統查到裴妩念的行蹤。
“宿主,反派現在在後山。”
後山的狂虎寨處,裴妩念靜靜地跟着房海走到這裡。不知道怎麼回事,房海總感覺公主越不說話,他心裡就越沒有分寸。激起全身雞皮疙瘩的寒意一陣陣地向自己襲來,房海心虛地時不時向後探幾眼,每次都能撞上裴妩念的帶着笑意的目光。
“房大人,這裡!”
裴妩念驚呼道,“這裡竟然還有一處狂虎寨。”手指指向遠處的狂虎寨的門牌。
“啊,是啊,公主。狂虎寨悍匪衆多,一處寨子是不夠用的。”
房海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急忙低頭向前緊緊邁了好幾步,他們那些狂虎寨的人怎麼還不出來,以往他也沒覺得這條道這麼長。
“房大人說的沒錯。”
裴妩念應和道。隻是在話音剛落在了地上,裴妩念的油紙傘劇烈的晃動了一下,傘上的雨珠全部墜落在地,激起一大片的水花。
“啪嗒。”
是血滴在地上的聲音。嫣紅的血珠由劍刃處落地,但很快又被雨水沖刷幹淨。就連從身體裡拔出的短劍上的血水也全數被雨水替代。
“公主,你……”
房海看着自己被裴妩念背後捅刀,手顫抖着指向裴妩念,裴妩念将短劍收在袖間,檀口微抿,兩頰漾開一對淺淺的酒窩,明媚卻又陰寒。
眼眸瞪着圓圓含着粲然笑意地,直直看向倒在地上的房海。
仿若再說,“是我殺的你,沒想到吧!”
等房海斷氣之後,裴妩念嫌惡地看了一眼,從他的身體上跨過,踩着雨水混着房海的血水向狂虎寨走去。
礙眼的,可終于死了。
“房大人,他們從寨子裡逃出去了。”裴妩念還沒走出去多遠,就見一個十來歲的孩童先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房海見其沒氣,随後就擡眼與回望的裴妩念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裴妩念目光一滞,沒在想為何會突然出現了一個孩子,反而在想紫檀做事不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