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纖歌從妖魔山回來後就沒閑着,疲憊之下倒頭便睡沉了。等她聽到外面的打鬥聲音,從屋子裡慌慌張張奔至院子裡的時候,門下弟子已經在廊下站了一排,入神地觀看院子裡的戰局。
順着弟子們的視線看過去,一黑一白倆道身影正纏鬥在一塊,正是大晚上就打起來的天玄尊者和彥驚寒。
所幸不是魔族攻上了山,甯纖歌放下心的同時心想,這兩個人大早上發什麼神經。
再看一眼便發現,這不能稱之為打架,因為局勢一邊倒得極為明顯,純粹是自己弟子在找虐。
彥驚寒氣勢洶洶,一把大劍舞得密不透風,招招式式都直取天玄尊者命門。
而天玄尊者側身站着,手裡拿着一根樹枝,姿态随意得像是應對小兒胡鬧一般,輕松輕松便将對方招數盡數化解,然後挑翻在地。
最後還不忘留下幾句紮心的點評,“劍招使得不流暢,倒地姿勢倒是很熟稔。”
彥驚寒并不理會對方諷刺,就地一個骨碌翻身而起,再度沖了上去。
他衣服上下都是灰,有些地方還擦破了,露出裡面血迹斑駁的皮肉,不知已經敗了多少次,從地上爬起來多少次。
弱,太弱了。
瞎子也看得出來,兩人實力雲泥之别,彥驚寒别說過上幾招,全力以赴也碰不到副門主一片衣角。
甯纖歌到最邊上的風淩雪旁邊急聲道:“這怎麼回事?”
風淩雪從戰局裡被拉回神,見是門主,恭敬回道:“天剛亮我們聽到聲音趕過來,就看到他們打起來了。”
“讨教?”甯纖歌還沒疑惑幾秒,一道亮光照亮她的大腦,莫不是……是夜裡給彥驚寒雞血打多了?!不過是鼓勵了幾句,怎麼就跟被洗腦了似的拼命。連忙問道:“怎麼不阻止他們?”
風淩雪卻是眼神示意她去看其他弟子。
隻見廊下衆弟子正專注地看着院子中心的兩人,眼睛一眨不眨,随着彥驚寒的一舉一動而變換表情,緊張、心疼……
當見到小師弟被打敗後,又一次從地上翻起來,他們雙手握拳默默打氣,目光灼熱。
風淩雪悠悠道:“門主,咱們閉門造車久了,昨日見過副門主方才知道自己實力不濟。說實話,挺受打擊的,感覺這些年一事無成,昨天夜裡大家因此都沒怎麼睡。”
甯纖歌一愣,沒想到不僅是彥驚寒,平日裡素來不正經的弟子們也藏着這樣的心事。
“本來我們還有些迷茫,但是沒料到,一大早便見小師弟再度挑戰副門主,一次兩次,我們還覺得他傻,但是後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他都會起來再試,我們幾個師兄師姐觀之,自愧不如啊。門主,我們也想試試。”
“試什麼?”
“就像副門主說的,現在在努力也來得及,你說,我們剩下六個月時間努力一把,能不能得到副門主認同,能不能在大比裡給星雲門争光!”
面前風淩雪一掃往日不正經,目光灼灼,帶着年輕人的銳氣,甯纖歌在他期待的神色中不由點了點頭,“當然能。”
彥驚寒的舉動無意間點燃了大家的鬥志,所有弟子再看副門主,已經沒有畏懼,隻剩戰鬥的渴望。
彥驚寒又一次敗下陣來,他已經無力再繼續挑戰。
顧青霜清喝一聲,“小師弟,你歇一歇吧,輪到我向門主讨教了!”說罷,她從廊下飛身而出,抽出冰清劍,朝着天玄尊者沖了過去。
時維趁機将彥驚寒帶至廊下,為他治療傷口。其他幾人皆躍躍欲試,就等師姐被打趴以後輪到自己。
他們比想象的要更不服輸。
原來竟是自己狹隘了。
如今有師祖坐鎮,甯纖歌這個門主不用再裝模作樣誤人子弟,也樂得落個清閑,于是悄無聲息地退出去,打算回屋子再睡個回籠覺。
正打哈欠,甯纖歌耳邊突然收到秘術傳音,熟悉冰冷聲音響起,“去哪?弟子都知道努力,你這個門主也别閑着,上午自學,下午本座與你對練。”
她的哈欠斷在空氣裡。
于是,甯纖歌剛結束同妖獸戰鬥,又開啟了同師祖戰鬥的特訓生活。
以前天玄尊者是靈體,隻能口說指導,那張嘴說話難聽,對于甯纖歌精神打擊極大,現在有了身體,加上了實操課,對她簡直是身體和心裡雙重折磨。
當天下午被師祖打翻在地的時候,她後悔了,她想把人偶退貨!
沉寂了很久的雲霄山再度熱鬧起來。
海棠樹随風搖曳,鳥雀驚飛,日子過得飛快,一轉眼四個月過去,距離宗門大比僅剩兩個月。
四月末這一天,星雲門弟子曆時四個月的挨打終于有了突破,彥驚寒同副門主交手後,折斷了對方的武器——小樹枝上的一截枝桠!
就是這可笑的一點進步,對于這群被副門主打得身心絕望的弟子們來說無異于摘下了天上的月亮,繞是冰冷無情的揍人機器副門主也點了頭。
衆弟子歡呼雀躍,甯纖歌也如蒙大赦,星雲門終于可以參加宗門大比了!
當即甯纖歌飛上海棠樹頂,在門碑上為星雲門參加大比報了名。
收拾各自行囊,決明安頓了人間靈司生意,阿寶給所有房間閉門落鎖,孟詞宗則為山頭部下了大大小小無數防護陣……
第二日一大早,兩個門主,七個弟子,一個雜役弟子,一行十個人禦劍上青雲,向着此次宗門大比所在地長生門出發。
弟子們這些年在甯纖歌“低調行事”的囑托下埋頭修煉,極少出門,就算是打理人間靈司生意,也多是決明一人出面,故而此番出門,衆弟子就像是出去春遊的小學生一般激動不已,禦劍時風大,也堵不住他們喝着風大聲喧嘩。
甯纖歌雖然出去幾年,但其實是在深山老林做野人,遊曆人間也是頭一遭,又受弟子情緒影響,也不免心潮澎湃。
但礙于身份,她隻能背着手故作老成道:“你們此次出山,可有什麼想做之事。”
衆人聞言來了興緻。
甯纖歌前幾天才稱贊過“穩重了許多”的大弟子風淩雪,此時身着一身騷包白衣,腰間挂着一大串環佩長條,叮鈴當啷地就過來了,活像個移動的義烏小商品城。
他湊近激動道:“以前總是看話本子裡主角逛青樓、背古詩,在衆人面前大出風頭,所以青樓乃我等風雅人士的必打卡景點啊!”他想到什麼,轉頭對其他人道:“對了,咱們待會分分詩,大家别背重了。”
甯纖歌無語至極。
“背什麼古詩,有沒有點著作權意識。”淩淩子擠開小商品城,興緻高昂道:“門主,我可是看書上,去長生門所在的飄渺山會路過皇城長陵,繁華京都,紙醉金迷,肯定有好多好吃的飯店對不對!”
她說着目露向往,還偷偷咽了口口水。
甯纖歌看着淩淩子好似圓規畫出的圓臉,不知從何勸起。
時維道:“就知道吃,有那時間不如去玩,體會一下凡間流觞曲水、投壺打馬。”
“什麼玩意,肯定去吃好吃的重要!”她舉起阿寶的手,“看,阿寶也是這麼覺得的。”
“小學雞沒文化!小師弟之前還說想看放河燈呢。”時維扭頭看了一眼彥驚寒,“是吧。”
彥驚寒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騰一下紅了。
“什麼吃喝玩,你們沒看過小說嗎,我們這樣的特殊人士肯定是去逛青樓、背古詩!決師弟,你說是吧。”風淩雪說着去摟決明,被對方巧妙地繞開了。
“在下肚子裡沒墨,無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