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纖歌感覺到一股早已習慣的連接感突然被扯斷,心中頓時一空。
水汽散盡,甯纖歌才從那種奇怪的空虛中回神,低頭去看人偶。
張瓊和谷雨也圍了過來觀察人偶激活情況,他們此時若是留意甯纖歌,會發現她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緊張,一雙眼緊緊注視着地上人偶的臉。
人偶身上的冷霜已經全部氣化,皮膚和嘴唇的色澤顯現出來,雪白皮膚淡粉嘴唇,甯纖歌心中想的是,師祖真像一個陷入沉睡的公主,心中祈禱,希望公主殿下能蘇醒過來。
不過幾息,人偶長睫微顫。
随後,他猛地睜開一雙寒光流轉的眼!圍觀三人被那眼神所攝吓了一跳,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啪!”人偶骨節分明而纖長的手一把抓在箱邊,支撐着高大的身體緩緩站起,銀色長發垂落,松垮的衣服随着動作散開露出胸口堅實的肌肉。
站定後,他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頸椎發出“咔咔”的脆響。
人偶動了本該慶幸成功,但是這與平常啟動後呆滞的人偶完全不同!
張瓊暗中将手按在腰間長劍上,甯纖歌也是驚疑不定,強裝鎮定喊了一聲,“過來!”
說罷,三人皆緊緊盯着場中身影。
人偶聽到主人呼喚,扭頭看向旁邊三人,眼神很快鎖定在甯纖歌身上。
按道理來說,人偶能感應到主人靈力,對主人言聽計從,如果這個人偶沒有按照甯纖歌所說過來,那就是有問題的。
然而,隻聽“嘭!”一聲,不見人偶有所動作,箱子突然開裂,木片猛然炸開倒在地面!他擡起沒有穿鞋的腳,長腿一邁,跨過地上的木片走了出來,站定在甯纖歌面前。
一米九的身高攜帶着十足的壓迫力,垂着長睫看着甯纖歌,冷冽的眼神意味不明。曾經他也總是這樣看她,但是對比虛無的靈體,天玄尊者的身體壓迫力更強,那眼神仿佛猶如實質,讓甯纖歌呼吸不過來。
如果剛才還有疑慮,那麼現在則很明顯了,這是天玄尊者本尊。
張瓊在旁小聲道:“甯門主,快離開,人偶可能失敗了!”說着她身上靈力浮動,就要動手清理。
“不,他能聽我的!”甯纖歌趕緊阻止張瓊動手,一邊扭頭沖人偶喝道:“給我跪下!”她一說出口就後悔了,自己找個什麼指令不好,怎麼就說了一個難度最高的,師祖給他下跪?這老頭不得恨死自己!
果然人偶眉頭皺起,眼中寫着“你不想活了?”甯纖歌瞥見旁邊張瓊蓄勢待發,夾在中間冷汗直流。
她硬着頭皮再度迎着那殺人一般的眼神喝道:“再說一遍,跪下!”
張瓊正欲動手,那人偶咬着牙關膝蓋一彎,單膝跪在了地上,他仰起頭,眼神寒氣森森瞪着甯纖歌,以低沉嗓音勉強發出從未說過的詞語,“是,主人。”
在短暫的驚訝過後,甯纖歌心有餘悸,卻扭頭對張瓊故作輕松道:“這不很成功嘛。”
……
甯纖歌同張瓊走出會客廳時已經是下午了,兩人你來我往又客氣了幾句。
來時,甯纖歌一人以晚輩的身份低姿态踏入這門,出來時,張瓊和谷雨都抱着十二萬分的感激和歉疚一路相送,而她身後還跟着剛剛獲得身體的天玄尊者。
天玄尊者身上穿着的是光華宗提供的不合身的衣鞋,冷着一張臉。
甯纖歌怕被旁人看出來這個人偶的古怪,就連谷雨想送她出去也給婉拒了。谷雨隻當她因光華宗的不義之舉生氣,又是羞愧又是傷心,一副弦然欲泣的模樣。
可惜甯纖歌注意力全在師祖身上,同張瓊作别後正欲轉身離開,“甯門主!”突然張瓊喊了一聲,她足尖一頓,回眸望去。
“還有一事。”張瓊快步而來,在甯纖歌耳邊耳語了幾句,甯纖歌随着她的話語目露驚訝,臉上表情風雲變幻,最後一臉震驚。
張瓊說罷便重又退後到了原位,對着甯纖歌拱了拱手,“還是那句話,日後甯門主若有需要,我張瓊和光華宗必然全力以赴。”
兩人相望,其中一切自在不言中。
甯纖歌沉默半晌,帶着人偶踏劍而起。臨風回首時,她朝張瓊鄭重一揖,再無多言,兩人一劍倏然發動,如長虹貫日急射而出,轉瞬已沒入雲海深處。
他們身影飛遠後,谷雨早就按捺不住,快步上前道:“師父,錢崇偉相關種種你為何什麼都不跟我說!”
張瓊愛看她一眼,搖了搖頭,“修仙界暗潮洶湧,你這樣單純的性子,哪裡理解得了。”
“姐姐比我大不了多少,她就好似無所不知。”
“她同你不一樣,她日後的光景……必然不可想象。”
……
兩人一劍安然無恙行出天華宗大陣。
一出陣,甯纖歌突然感到身後一熱,自己被天玄尊者攔腰扣在了胸膛。
“站穩。”随着耳邊一道低聲,腳下長劍形态的明心鏡突然改變形狀,猛然張開化為長舟,将甯纖歌和天玄尊者包裹入船艙。速度猛然加快,竟然是改成天玄尊者操控!
甯纖歌倒在師祖懷裡,背後熱熱的,不知怎的心裡發慌,趕緊手忙腳亂爬起來。
船艙低矮,她爬起來也隻能跪坐着,剛穩住身形,天玄尊者的大手一把捏住她的臉蛋,兩頰被長指捏凹,嘴唇便嘟了起來,不得不瞪大了眼睛直視面前之人。
“跑什麼,這會怎麼不頤指氣使了,嗯?”他拉長尾音道:“我的主人——”
完蛋。
甯纖歌心道,忘記了太久,這個師祖,心眼超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