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膩人的香味通過鼻腔,狠狠籠罩于他的腦海中,無端的惡心與窒息感讓他眼前一黑。
白虎少年手臂劇震,微微趔趄,差點握不住手中那盞已極為黯淡的油燈。
一旦脫手,油燈必定會摔落打到他們腳下的那盞。
芥川餘光中時刻關注着敦的情況,羅生門随心意,死死纏繞固定住白虎少年的手臂,才避免了他油燈脫手的情況。
“我說,你到底在幹什麼?”芥川厲聲喝道。
敦手中油燈的玻璃燈罩内,燈油已經降到最低刻度線以下,僅靠燈芯在勉強燃燒。
腳下的油燈情況稍好,但也支撐不了多久。
“該死!”敦咬緊牙關,拼命集中精神維持穩定。
與此同時,他手中油燈燈芯燃燒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在加快,那點微弱的藍白色火心搖搖欲墜。
門口的服務生腐屍似乎也察覺到了獵物的虛弱和光明的衰退,她那嘴角的弧度顯得真切許多,向前邁動一步。
陰影随着她的移動而擴張,發絲的攻勢更加瘋狂。
“我不知道,但是,好惡心的香味。”
敦的腦子依舊昏沉,他能感覺到,自己手裡這盞燈似乎是香氣彌散最嚴重的一盞。
“扔掉它。”
芥川奪過敦手中的油燈,利用燈座底部的開關熄滅了其中的光。
火苗随之徹底熄滅。
铛——
鐘鳴結束,如同神谕,眼前的一切如潮水般退卻。
一切回到正軌。
“嗚——”
門口的服務生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厲到極點的怨泣。
在鐘聲的震蕩下,她的身軀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蠟像,開始劇烈地融化、崩解,纏繞在她身上的、以及門外洶湧的黑色發絲,以驚人的速度消融,化作滾滾濃密的、散發着刺鼻惡臭的黑煙 。
彌散于房間之中的那些瘋狂的發絲瞬間僵直,而後同樣開始瓦解、消散。
黑煙翻滾着,慘嚎着,被無形的力量拉扯、撕碎,迅速變得稀薄、透明。
門口那名恐怖的服務生,連同她所代表的無邊惡意與扭曲發絲,在油燈光芒中,如同油畫中被抹掉的污迹,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門外,不再是粘稠的黑暗和蠕動的發絲。
窗外微弱的曦光從背後撒入,照亮了空無一物的、略顯陳舊的房間地闆。
空氣中彌漫着燈油燃燒後的餘味和淡淡的焦糊氣,以及在敦描述中的,粘膩的香氣。
0429房間内,一片狼藉。
地毯上散落着大量發絲炭化後的黑色灰燼。
三盞油燈中,除卻芥川手中那盞主動熄滅的油燈,其餘的油燈中燈油都洗漱耗盡,但燈芯仍舊燃燒着,散發着微弱卻冰冷的光。
中島敦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心髒還在狂跳不止。
窒息感令他無數次感到死亡的靠近,生死一線的恐怖景象,讓他感覺渾身脫力。
他還浸泡在油燈的香氣中,卻明顯好上許多。
芥川也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他松開手,将油燈放置在梳妝台上。。
“結…結束了?”敦的聲音帶着劫後餘生的沙啞和不确定。
芥川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邊,猛地拉攏窗戶。
窗外,熟悉的街道熱鬧景象映入眼簾。
不再是黑沉的一片,下方的街道上,赫爾城居民正有條不紊地做着各自的事情,如同昨日,為即将到來的“城主婚禮”做準備。
他們動作自然,表情平和,與方才二人此刻身處的淩亂房間判若兩個世界。
芥川的目光落在窗棂内側那些暗紅色的、帶着掙紮痕迹的掌印上,又擡頭望向遠處若隐若現的城中心城堡尖頂。
“暫時的。”他收回目光,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冽,“一場異常鐘聲結束,但依照這座城的‘規則’,還有不知道多少的鐘聲可能響起等。”
“這絕不可能是什麼B+評級的遺迹,我們得盡快離開,告知森先生。”
芥川轉身,看向癱坐在地的敦,又瞥了一眼四周的油燈,橘黃色的火苗在燈罩中安靜地躍動着,如同黑暗深淵中,一枚不祥的印記。
“休息一會兒吧。然後,去咨詢處。”芥川的聲音斬釘截鐵,“真正的‘探索’,現在才開始。我們需要知道,那個‘休沐日’的婚禮,到底是什麼東西——還有,遺迹出口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