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伴着夕陽的餘晖,薛蘊容與秋眠踏入了玉華門。
恰逢侍衛換值時刻,宮道上正擠着兩列隊伍。領頭的侍衛長正欲行禮避讓,薛蘊容已經領着秋眠拐入了另一側偏僻小道。
小道蜿蜒,兩側種滿了桃樹,遠遠望去,灼灼桃花連成一片。芳菲盛景,不過如此。
平日裡除了灑掃的侍從外,鮮少有人經過。此刻二人踩在磚塊上,隻能聽見彼此的腳步聲。
“此路雖離父皇的清安宮略遠些,可景緻倒是更好。”薛蘊容在一棵花開的正盛的桃花樹前停下步子。
“殿下可要移幾株去府上?”
薛蘊容搖搖頭,撫了一把桃花瓣後收回手:“父皇該等急了。”
秋眠看着公主背影,提裙跟上。
“殿下,今日小侯爺送來的泥塑娃娃要和從前一樣收進箱底嗎?”
“收起來吧,和少時那些物件放在一處。”
小道快走到盡頭,遠遠便能看見清安宮殿門了,薛蘊容吩咐秋眠:“你去找銜青,将我給阿敏帶的東西送過去,你和銜青也好好說說話。”
側頭卻見她抿着唇、似神色有異:“怎麼了?”
“剛剛出門急,驸馬好像将那娃娃拿去了。”秋眠終于說出心中的擔憂,“我擔心驸馬一時沖動,會……”
“他不至于如此吧。”
先前薛蘊容見到泥塑娃娃時完全沉浸在對少時那段童趣時光的回憶中,并未多想。
應該不會吧?
聽秋眠提及此事,又思及近幾月越承昀的脾性,她心中也有些不确定。
*
清安宮内,女使依照景元帝的吩咐送來了膳房新做的碧玉豆沙糕,随後便躬身退去。
女使推開殿門時,薛蘊容剛到殿門前。
“父皇!”
越過施完禮的女使,收拾好表情的薛蘊容歪頭看向殿内的景元帝,笑意吟吟。
“我看見女使出去了,您肯定為我準備了好吃的。”
景元帝笑着擺擺手,示意她坐下:“你這丫頭,在這點上倒和永嘉像極了,嘗嘗這份點心。”
瓷碟中卧着幾塊碧色糕點,表面覆了薄薄的一層糯米紙。
薛蘊容依言捏了一塊嘗嘗,糕點入口即化,清甜異常,可她一下便嘗出了與往日的不同:“這不是安福的手藝吧,我一嘗便知。依我猜,他現下定不在宮中,肯定被永嘉薅走了!”
此話一出,引得景元帝樂不可支。隻是不過笑了幾聲,他卻捂着胸口咳嗽起來。
一旁的成柯急忙熟練地遞上藥瓶與茶盞,替皇帝順氣。
“父皇這是怎麼了?”
指尖的糕點殘渣也來不及擦去,薛蘊容臉色驟變,驚慌地看向成柯。
“年紀大了,春日飛絮多,不礙事。”眼見着女兒要去喚醫官,景元帝匆匆咽下藥丸,寬慰道。
“好了,跟父皇講講冀州的事吧。”
薛蘊容卻未立即作答,而是看向了緘默不語的成柯,直到看見他點頭,方才心下稍安。
“從前也不見父皇這般。”
她心慌父皇日漸老去,懼怕昔日夢境成真。每每遇到父皇身子不大安康,她都恨不得叫醫官當面診斷十數次才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