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鄭钰明白不是。
建康城那樣大,可他的世界那樣小,隻容得下他與阿容。
鄭钰還是不甘心。
*
淮陰渡口,人潮洶湧。
越承昀與松聞排着隊,從店家手中接過幾碗熱氣騰騰的雲吞面,走向了不遠處的小桌。
薛蘊容支着頭,難得放松。
前幾日他們的馬車一側車輪磨損得厲害,不得已在淮陰休整了幾日,打算等到将馬車修理一番再繼續出發。
這幾日,他們并沒有像從前一般隻吃名家酒樓的膳食,而是長久流連于街邊小攤,感受着市井煙火氣。
看着街巷中言笑晏晏的百姓,薛蘊容臉上也帶了笑意。
她喜歡這般風景,身處其中,更能感受到大家微小但深刻的幸福。
若是以後能讓阿敏也親眼見見就更好了。
身為上位者,最忌眼睛向上看。隻有切身體會市井氣息,才能明白百姓真正需要什麼。
這是父皇教她的,她銘記于心。
“阿容,”越承昀端着碗來了,滾燙的碗沿險些讓他控制不住表情,“我聽周邊百姓說,這家的雲吞面是遠近十裡味道最好的。”
放下碗,他又笑意吟吟。
看着面前像在邀功的男人,薛蘊容突然沖他笑了。
這一月多的行程,足以讓她看見越承昀的變化。
也不賴,好歹再也尋不着他身上的自負了。
“呆愣着做什麼。”薛蘊容睨了一眼怔住的越承昀,示意他坐下。
一旁的松聞早就開動了,被熱湯燙的龇牙咧嘴也沒停下動作。
“殿下,這味道甚是不錯!”
秋眠慢條斯理地等着熱氣散去,見松聞如此也忍不住笑了。
越承昀這才恍然坐下,喜色幾乎要溢出眼底,整個人散着快活的氣息。
隔壁桌來了幾個幾個身穿短衫的工頭,瞧着像是渡口的船家,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講着今日見聞。
“這幾日,來渡口的人倒是比以往多了。”
“可不是嗎,除去以往面熟的商隊,好多人的口音我都沒聽過!”
“說到這個,我剛剛還遇見一個怪人。操着一口、一口蜀地口音?哎我也不确定,隻是他偏問我能否今日夜航,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我們這幾乎不會刻意夜航,夜間風浪大,難保安全呐!你接了沒?”
“自然接了,他給的可多哩!喏,你們看,他就坐在那邊。”其中一個工頭指着不遠處的穿着褐布衣衫的人道。
……
好奇之下,越承昀順着看了過去。下一瞬,神情僵住了。
“怎麼了?”薛蘊容察覺到了他的失态,跟着看過去,卻沒發現什麼。
越承昀慌忙收回視線,定了定神:“沒什麼。”
過了片刻,他狀似不經意問道:“陛下壽辰将近,可會宴請諸地宗親?”
宗親?薛蘊容有些不解。父皇的親兄弟隻有康王一個,可惜她這位伯父早逝,以至于皇室人口伶仃。
越承昀如此問,必是問其他祖上同源的皇室同宗了。
她在心裡掠過幾位郡王的名号,搖了搖頭:“諸地宗親血脈甚遠,父皇又不喜鋪張,逢年節讓他們遞個折子道聲賀也就罷了。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一時好奇罷了。”越承昀斂起神情,笑着指了指雲吞面,“快涼了,我們快些吃吧。”
阿容不知前世發生了何事,如若他此刻說出來,怕不是會被當成失心瘋。
想到這,他又看向不遠處那人。
他沒有看錯,此人是陳梁郡王身邊最信重的幕僚陳奉。
前世陳梁郡王逼供篡位後,這人便在他身邊,且在陳梁郡王登基後就獲封高位,必定是他的得意臣子。
若無陛下诏令,諸地郡王不得随意入建康,可拘束不了他們身邊的人。
現下是懷正二十年,陳奉竟出現在了此地。刻意要求夜航,必定是有什麼計劃。
得早做打算了。
越承昀咬緊了牙關,腦内飛速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