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師寐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奇幻的空間裡：

天空是柔粉色的，大片大片綿花糖一樣的雲朵鋪陳其間，将日頭遮掩得嚴嚴實實，地面則通體用靈石構造，間或點墜着散若繁星的各色寶石……

這顯然不是現實中的世界。

就連他身上的衣服也和就寝前穿的不一樣。

他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他陪着徒弟曆練，偶遇一隻夢妖，雖然徒弟有驚無險地解決了它，回來後卻做了一場噩夢。

她聲稱夢到了自己沒有開小号加她好友的另一種可能，說他會因為主修功法的緣故對她越來越冷淡，最後抛下一切，自己一個人飛升離開。

他跟徒弟解釋了夢妖的種族特性，提及這種妖物最擅長利用人心頭的恐懼構造不存在的噩夢，徒弟表示理解，再也沒有提過類似的話題。

可看眼下這情境，她顯然是壓根沒聽進去，還因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把自己也帶入到了她的夢境中。

師寐本想将賀梅子喚醒，可轉念一想，此舉終歸治标不治本。

想要讓徒弟真正意識到自己不會離開她，還得對症下藥，而夢境就是他了解徒弟的最好方法之一。

思及此，師寐決定在徒弟的夢境裡多待一會兒。

他緊了緊身上松垮的囚衣，環顧四周，看見地上架起了一塊手掌大小的屏幕，屏幕上面正循環播放着一段視頻。

視頻中，縮小了無數倍的賀梅子正一臉憤怒地揮舞着杆子，戳着釘在牆上的囚犯通緝畫像。

隻是這個被通緝的囚犯，怎麼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

師寐心情複雜地看完了這一則通緝視頻，再結合自己身上穿着的囚服，對自己在徒弟夢境世界的身份有了大概的預估。

他正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該去自首時，眼角忽然瞥到了什麼，不由一默。

一個個躍動着的團子——請原諒他用團子來形容，但她們實在是太小了，比元宵也大不了多少——正朝着屏幕的方向蹦跳着趕來，口中還發出了“啾咪啾咪”的聲音。

團子們穿着各色的衣服，有的手中還拿着鐮刀之類的工具，但全都長得和他徒弟神似。

師寐險些以為自己花了眼，但當他仔細确認後發現，她們每一個身上都凝聚着他徒弟的一縷神魂，所以……

她們全都是他的徒弟。

師寐一時震驚到失語，木然地看着團子們前呼後擁着抵達屏幕下面。

她們顯然沒有注意到後面屹立着的龐然大物，疊在一起看完了屏幕上播放的通緝新聞——這個屏幕大小和高度對她們來說剛剛好，一邊還驚訝且憤怒地發出了“啾咪”的叫聲。

等視頻播放了好幾遍，團子們松散開來，似乎準備離開，師寐終于開口：

“徒弟？”

“啾咪”的叫聲停住了，所有的團子倏然一抖，然後一齊朝後看來。

在看到師寐後，她們的臉上竟都浮現了一模一樣的表情。

那畫面，屬實有些過于清奇了。

師寐默念着這都是徒弟，朝她們彎了彎嘴角：

“你們是在找我嗎？”

“啾咪——”團子中的一個突然回過神來，從後面掏出了一個東西發射到空中，炸成了一朵璀璨的煙花。

沒過多久，不遠處響起了一道道整齊劃一的“啾咪”聲，一排排徒弟方陣列着隊朝着他們的方向行進。

她們穿着嚴整的盔甲，手中拿着各色的武器，乍一看還真有點威風的架勢，前提是忽略她們一邊叫着“啾咪”，一邊蹦跳着前進的話。

師寐放下在他肩頭、懷裡和腿上撒嬌着貼貼的團子，站起了身，正用他頭發蕩秋千的一個團子一不心被甩了下來，讓他一手攏住，放到了地上。

他看着越來越近的徒弟方陣，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相處數十年，師寐向來知道徒弟有許多奇思妙想，卻沒想到她的夢境也是這般不走尋常路。

……就是有些挑戰人的接受能力了。

徒弟方陣浩浩蕩彙圍了過來，将他包圍在最裡面，然後擡來一個巨大的囚車。

師寐看着囚車又是一陣沉默，等他回過神來發現最早發現他的那幾個徒弟和其他的徒弟起了争執，似乎是不滿意對他的待遇：

“啾咪！啾咪啾咪啾咪啾咪……”

“啾咪啾咪啾咪，啾咪啾咪啾咪……”

她們指着囚車大聲地争吵着，可在吵些什麼大抵隻有她們自己知道。

在争吵結束後，取得了可喜的進展——那幾隻維護他的徒弟跟着他一起被扔進了囚車。

軍隊再次啟程。

師寐坐在囚車裡面，七隻和他一起被關的徒弟排排坐在他面前。

他想勸說她們不用緊張，可似乎起了反效果。

徒弟們驚愕于他竟然到現在還沒認清事情的嚴重性，紛紛親自上陣，用豐富的肢體語言向他展示被逮捕後的可怕刑法。

一隻徒弟“啾咪”了一聲，然後啪的倒在了地上，摔成一團餅，另外兩隻徒弟擡起了她，開始撓她癢癢。

其它的徒弟見到如此慘狀不由抖了幾抖，害怕得蜷縮在了一起。

這可真是……太殘忍了。

師寐忍不住笑了。

見他完全不開竅，惱羞成怒的徒弟們攀着他的衣擺爬了上來，想要給他點顔色瞧瞧，卻被他抱在懷裡挨個親了一口，徹底熱成了暈乎乎的粉色團子，連眼睛彎成了漩渦，半響也沒有動彈一下。

“啾咪啾咪！”

一隻穿着軍官制服的徒弟來到囚車前看到了同族們不争氣的樣子，大感丢臉，指揮着士兵将那幾個丢人顯眼的同族從囚車的縫隙中拽了出來。

在這之後，師寐所在的囚車受到了更加嚴格的管控，哪怕是運送的士兵也不能輕易靠近。

等他一路被押送到了目的地後又長了見識。

這裡的囚房十分簡陋，就是在地面畫了一個圓圈，然後把人關到圓圈裡面，寄望于犯人能夠老實待在裡面不要出來。

因為太過于随便，師寐起先不知道圓圈裡面就是囚房，等他一腳跨過了圓圈引發了騷亂才發覺不對勁。

但這時再退回去已經太晚了，他的牢房規格被提高，這一次換成了籠子，還有專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