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梅子抹了抹眼淚,放下了正要敲門的手。
她低頭看向傳訊儀的對話界面。
【黑白:賀梅子,你應當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有别的關系。】
*
“嗚嗚嗚我真傻,真的……”
賀梅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坐在無人的曠野裡,周圍酒壇滾了一地。
在她面前,送君千裡的語音通話界面投在半空中,從另一頭傳來的女聲慌亂的不像樣子:
“你就這樣哭了有什麼用,去你那個長輩面前哭啊,讓他知道自己造了多大的孽,趕快和你和好……”
賀梅子的哭聲停了停,然後哭的聲音更大了。
她哽咽着道:
“……我不敢,那樣我們就連現在的關系都做不成了,你又沒談過戀愛,不知道鬧僵了之後再見面會有多尴尬,我和他……以後還要經常見面的……”
“……我可謝謝你,這個時候還記着我沒談過戀愛!”
送君千裡覺得自己受到了污辱,但好友剛剛失戀,她不好太落井下石,隻能捏着鼻子出主意:
“既然他無情無義,你就忘了他呗,我還是那句話,這世上,三條腿的癞□□不好找,可三條腿的男人多的是,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最近我在網上就物色了幾個好的,要不要都推薦給你,保證都是清純嫩男,連女修的手都沒拉過……”
賀梅子又哭了,哭得很傷心,哭完之後猛灌一大壇酒:
“他不一樣的,這世上隻有他是一心為了我好,不摻雜任何邪念,我知道這樣做他自己也很難過,可是我、我還是沒辦法接受……他怎麼不早和我說啊!而且——”
她哭哭啼啼地補充:
“而且,他也沒拉過其他女修的手,他隻拉過我的……”
送君千裡無語了,甚至想把好友腦子裡進的水晃一晃聽聽響。
可惜手不夠長。
“啧,那你就再回去找他呗,既然都這麼喜歡了,那就大膽去追啊,先前你不是跟我說自己多麼厲害,交過好幾任男友嗎?拿出你的本事來,長輩算什麼啊!大不了小黑屋一關,生米煮成熟飯……”
賀梅子聽得入神,不覺露出笑容,可很快又哭了:
“不行,我打不過他,迷藥對他又不管用……”
……
兩人哭哭笑笑鬧鬧,直到月上中天,賀梅子喝完了自己帶來的所有的靈酒,神智不清地倒在了地上,口中還在叽咕着含糊不清的詞句。
遠在異地的送君千裡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這陪着失戀的人聊天,怎麼比她打上十天的試煉還要累呢。
她正想着要不要叫醒賀梅子讓她回去睡覺,忽然聽見從另一端傳來的腳步聲,不急不徐,随後是衣料摩擦的聲音。
她吓了一跳:
“喂喂,你快醒醒,有人過來了!”
師寐将睡倒在地上的賀梅子抱起,便聽到了傳訊儀内傳來的慌亂女聲。
他看了一眼通話人的備注名,随後出聲解釋:
“我是她師父,來接她回家。”
“啊,師父您好您好,您來了就好,我還擔心她今晚怎麼辦呢……”
師寐和這位好心的網友簡單說了兩句後,便挂了通訊。
這時候,賀梅子已經被對話聲吵醒,卻因為喝得太醉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她迷迷糊糊聞到了熟悉的冷香,知道是師父過來接她,卻也因為知道是師父過來接她,又難過又委屈,竟又哭了起來。
“師父……”她伸手圈住師寐的脖子,抽泣着問他,“您不是不願意見我嗎?”
“沒有不願意見你。”師寐很認真地回答道,“是你自己停在了門外面。”
賀梅子在他懷中竟撲騰了起來,掙紮着想要跳下去:
“我不管!你分明就是不願意見我!你明明知道我就在門外面,卻不肯說一個字,還發那樣的消息,壞師父……”
跟酒鬼是不能說理的。
師寐無聲歎氣,等賀梅子掙紮累了,又把她攔腰抱起,一步步地朝着回路走着。
賀梅子安靜了一會兒,默默貼着他的脖子流淚。
淚水一滴一滴順着肌膚流進衣料裡面,燙得刺人。
“師父……”她抽着氣,“我好難過啊。”
“嗯,我聽着呢。”
“你為什麼不肯和我繼續下去,哪怕是騙騙我也好啊?”
“有些錯誤從一開始就應糾正過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猶豫不決隻會生出大禍。”
賀梅子抹了抹眼淚:
“……您難道就沒有喜歡過我嗎?”
“喜歡,但那是師父對徒弟的喜歡。”
“可我現在看師父已經不再是徒弟對師父的喜歡了。”
“你還小,總能過去的。”
“要是過不去怎麼辦?”
“不會,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
長夜漫漫,他們就這樣一句接着一句地搭了下去。
賀梅子說到最後已經忘記了自己在說些什麼,也忘記師父回了些什麼。
唯一能回憶起來的就隻剩下頭頂朦胧如潮的月光,和萦繞在鼻間清冷又柔和的冷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