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幾日，姜滿每天都會給慕容徵送上自己琢磨心思的吃食，有時候是應時應景的糕點之類的東西，有時候是一些别出心裁的飲子。

姜滿甚至留意到，先前那個被叫做金翼的蛇蠍美男，本來都是他陪伴在夫子身邊的。

姜滿猜測，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臉上的那些巴掌印，那樣的角度一定是自己打出來的。他倒是真的硬氣，就算是被主子下令掌嘴，竟然一點私情都不留。

現在跟在慕容徵身邊的是一個面貌年輕俊美的小少年，他生得很面嫩，似乎尤其喜愛青綠色，每日見到他，他身上衣裳的顔色都是青綠的明度與純度之間變幻的層次。

從姜滿的角度來看，她作為一個生意人，很明顯更喜歡後面這個面熱的小少年，不僅身上衣裳穿的漂亮，臉生得好看，更是臉上常常帶着笑。

“阿滿姐，愣什麼神？進來吧。”青翼甜甜笑着，見到她來，連忙上前迎她。

上午送完東西，慕容徵直接開門見山問她想要什麼？

她的笑僵了僵，沉默了一會兒，見他并沒有不高興或是不耐煩，她鼓起勇氣說：“夫子，先前你說的話還作數嗎？”

他說，“自然作數。”

她便沒有猶豫，直接道：“夫子原諒我，先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錯把珍珠當魚目。”

他手裡捏着一隻粉紫色鑲金底碧玺螃蟹挂墜，白玉蔥似的手指摩挲螃蟹胖乎乎的身子，陽光透過玉石，顯得那塊石頭晶瑩透亮，美不勝收。

終于，他說：“阿滿，我從未怪你。”

姜滿的視線瞥過他手中的粉紫色碧玺螃蟹，心中驚奇，這物件不是尋常物，玉石可貴，工匠手藝更是難得。

她本想問問他，是否尋回失去的記憶了？

慕容徵似乎學會了讀心術，他垂着眼睫，眉眼中情意真誠。

他說，“阿滿，我沒有找回失去的記憶，但我的護衛找到了我，我是雲京一個富商之子。”

這就說得通了，豪奴美人環繞，珠寶纓環在袖。

她想了一會，覺得自己現在是自己說出想法的最佳時機，于是真誠看着他的眼睛道：“求夫子再教我。夫子教我書中道理，他日我若得志，必傾盡所有報答夫子。”

姜滿欲行跪禮，再度拜師，卻被他一手攔住。

他的手不僅看着白皙透亮，就連觸感也……也是冰冰涼涼，二人湊的近，他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側，如星星之火燎原：“阿滿，你我何必說謝。”

姜滿仿佛被藍色的火焰撩到了皮肉一般，慌張躲開他的手。

她不看他的眼睛，對着他拱手彎腰行了個揖禮，恭謹道：“一朝沐杏雨，終身念師恩。”

慕容徵眼睛裡的她在澄藍如洗的天空裡，他的目光幽深翻湧，像暗夜裡強大的狩獵者蟄伏在陰暗處，隐忍地看着獵物放松警惕逐漸靠近陷阱。

他收回了手，輕輕笑了一聲，“阿滿，你我師徒緣分，猶如天定。今日以茶代酒，滿飲此杯，我自授你詩書禮樂，你……你待我不離不棄，足矣。”

青翼親自端着木托盤，來到二人身邊站定。

慕容徵伸手捏住那支天青色碎冰紋蓮瓣影青壺倒了兩杯黃綠透亮的茶水，兩隻影青色刻牡丹紋蓮盞都是滿杯。

二人目視對方，都舉着茶盞對敬，飲盡了。

青翼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二人，他臉上的笑容褪得幹幹淨淨，有些肅穆，又有些探究。

隻是他的目光太盛，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美麗幽深的眸子，裡面的隐晦的陰暗令人心驚，青翼垂下眼眸，避開了這種當獵物被觊觎，狩獵者發出警告的訊号。

慕容徵收斂了幽深的情緒，他的手在寬大的袖子下摩挲兩下那枚碧玺螃蟹吊墜。

他見她将飲空了的杯子放在托盤上，眸光微動，便上前了兩步，二人離得很近，呼吸可聞。

“别動，阿滿。”他喝止她。

姜滿果然沒動，但她能察覺到自己整個身子因為二人距離的緣故，她能聞見他身上散發的冷香與呼吸的熱氣。

他的肩背很寬闊，身高腿長，姜滿在江南女子中算是高的，但她站在慕容徵的身邊，隻到他的胸膛處，和他說話要仰着頭。

正是如此，當他們之間的距離驟然縮近，他的氣息便如洶湧的潮水迎面而來。

她不是不是不知情事的少女！她上一世自從和李漱成婚以，直到她被燒死的三天前，上一世的她一直都與李漱有房事。

或許是很久沒有與男子站在一起了，她感覺口幹舌燥。

“阿滿，你很熱麼？”他的眼睛含着笑，問道。

姜滿故作鎮定，輕輕咳嗽一聲說：“也不是很熱，就是有點渴了。”

慕容徵眼底笑意更深，他示意青翼給她的杯子滿上。

青翼單手把裝滿七分水的杯子遞給她，她雙手拿着杯子仰頭飲盡。

忽然她覺得脖子上一重，她低頭一看，竟然是夫子手中那枚紫粉色的鑲金碧玺螃蟹，螃蟹的兩隻眼睛是兩粒白玉做成的，張牙舞爪的模樣，十分靈動。

她看向嘴角笑意未褪的慕容徵，愧疚道：“夫子，這太貴重了……”

慕容徵臉上的笑意消失得毫無蹤迹，他沒生氣，也沒說話，但就是讓人覺得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太好。

他見她要摘，卻發現吊墜銜接的扣子做工非常巧妙，定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非得是帶上去的人，才能取下來。

姜滿将視線轉向他，他的的眉眼似乎又靈動起來，“相識這麼久了，我還沒送過你什麼東西，今日你我師徒再續前緣，這是見證。你從此帶着，願你我師徒情分長久如此玉石。”

既是如此，姜滿總不好拂去他的美意，反正她後面一個人的時候再折騰摘下來。

她說，“那就多謝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