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影領命離去,關門的刹那,她看着小幾上的藥碗,伸手便将藥碗推翻在地。
藥碗落在團花地衣上,滴溜溜的打着旋兒,最終穩穩停住。
蘇珍寶見此眉頭微動遺憾的歎了口氣,起身套上鞋。
祁安隅看着地上的藥碗,眉頭輕挑,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非去不可?”
蘇珍寶上前腳尖輕踢,藥碗直直滾至祁安隅腳邊,擋住他的步伐,咔嚓一聲,碎裂開來。
一陣風過,蘇珍寶打開門,回頭瞥了眼破碎的藥碗,冷聲道:“我爹娘用他們的鮮血教會我,把性命寄托他人是世上最愚蠢的行為。”
祁安隅呼吸一窒,對上蘇珍寶淡漠的雙眼,執拗的問出了他早已知曉答案的問題,“你不信我?”
“你信我嗎?”随着話落,蘇珍寶帶上門飄然離去,她不需要祁安隅的回答,不管答案是何,她都不會相信,就像祁安隅也不信她一樣。
随着蘇珍寶走遠,祁安隅火熱的心一點點冷卻,他彎腰拾起碎成兩半的藥碗,藥碗的邊緣還留有藥汁的痕迹,碗底粘着的紅梅随着碎碗殘敗不堪。
祁安隅擡頭望去,花瓶内原本開得正好的朱砂梅早已凋零,如同他們零落的過往。
“嗤……”祁安隅輕碾着殘破的花瓣,忽的氣笑出聲,“說什麼最愛朱砂梅,不還是狠心的糟蹋了。”
蘇珍寶出了祁安隅的宅子匆忙趕至衙門,宋鴻的屍首已放至殓屍房。
“暗器呢?”蘇珍寶面色難看地盯着宋鴻脖頸處的傷口。
脖頸處的菱形傷口外翻,顔色黑紅,而那枚尾部刻着狐尾的柳葉刀卻不見了蹤迹。
“兇器?兇器早被縣令大人取走了。”許仵作回了句,扔下擦手布走到屋外又抽起老煙杆。
蘇珍寶聞言取刀劃開傷口,收集了毒血,直奔縣衙外書房。
秋縣令正坐于案前批改文書,見蘇珍寶匆忙趕來,忙站起身道:“怎麼這時候來了,手不是傷着了嗎?”
“無妨!”蘇珍寶擺手,追問道,“刺殺宋鴻的暗器呢?”
“你要暗器做何?”
“我想查明暗器的來路。”
“唉!”秋縣令長歎一聲,神色複雜地看着蘇珍寶,“非要查麼?”
“你可是知道些什麼?”蘇珍寶猛地轉過頭,眼神銳利地盯着秋縣令。
“我能知道什麼。”秋縣令眼神一閃,聲音不覺提高幾分,有些慌亂的拿起朱批筆在文書上重重地畫下一道。
又見蘇珍寶緊盯着他不放,想了想道:“始作俑者宋古已死,宋威,宋鴻作為幫兇也都死了,若你還不解氣宋家就在那兒,你想如何便如何。”
“我是劊子手嗎?”蘇珍寶冷聲打斷,她望着秋縣令譏諷道,“沒想到有朝一日剛正不阿的秋縣令,也能說出如此泯滅人性之言。”
秋縣令聞言暗自松了口氣,心中暗道:“還好,還好郡主未被仇恨迷了雙眼,濫殺無辜。”
他手一松,手中的朱批筆尖輕點紙面,暈染出一塊刺目的紅,他小聲道:“你……這話不是你對宋鴻說的嗎?”
蘇珍寶一噎,頓了下别扭地撇過臉,夕陽的餘晖透過窗柩印在她半邊臉上,她垂下眼隐去眸中的晦暗輕聲道,“稚子何辜,我若那麼做與宋古之流何異?”
“哈哈哈哈……”秋縣令放下朱批筆,撫須大笑,“老夫便知郡主不是那等血腥之人。”
“你試探我?”蘇珍寶惱道。
秋縣令正色道:“老夫說句大逆不道之言,我也算看着郡主長大,自稱郡主長輩也不為過,郡主這些年過得如何老夫都看在眼中,如今元兇已死,郡主該過自己的日子了。”
“宋鴻死前說還有一人。”
“郡主怎知那不是宋鴻迷惑之言?”
“若他所說為假,那暗中之人為何要毒殺我二人?”
秋縣令啞然,好半響才道:“兇器讓小侯爺拿去了。”
“多謝!”蘇珍寶行至門前,秋縣令突然出聲凝重道,“我雖不知那人是誰,但他能藏在暗處這麼些年,可見是個厲害的,你要萬分小心。”
蘇珍寶沒有回頭,她背影決絕卻帶着傲然道:“何懼之有?”
蘇珍寶望着面前熟悉的宅子,嗤笑搖頭,她方才走出這院子時還誓言旦旦,再也不會踏入,哪知不過一個時辰她便自投羅網來了。
守門的老伯見蘇珍寶前來,問也沒問便把人往裡迎。
這次蘇珍寶被帶去了前院書房,一入前院她便瞧見院中盛放的朱砂梅,想到那枝被她蹂躏的紅梅,蘇珍寶眼中微閃随即又恢複平靜。
“吱呀!”門開了,青影從内走出,他立于門前像是早已在等着一般,“蘇姑娘主子在等您。”
蘇珍寶點頭正待進去,腳步一頓她看向青影詢問道:“可尋到另一枚暗器?”
青影不語,隻做了個請的手勢,蘇珍寶不再猶豫轉身進入。
“來了。”祁安隅放下茶盞,提起白玉茶壺倒茶,“嘗嘗這用朱砂梅上的雪水煮的茶。”
蘇珍寶忽略祁安隅在朱砂梅三字上加重的音量,開門見山道:“暗器可找着了?”
祁安隅倒茶的手一頓,放下茶壺淡然道:“沒尋到。”
蘇珍寶聞言半信半疑地看着祁安隅,見他自顧自的品茶,便又問,“你先前取走的那枚暗器呢?”
“哦……那枚啊!丢了。”
祁安隅擡眸看着蘇珍寶,二人無聲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