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為把所有人玩弄股掌之間,卻忘了回頭看看自己是否身入其中。他自以為高超的心機手段,在他人眼中不過是個跳梁小醜。
想當初他為了遊說慧仁幫他,做足了準備,誰知他隻是哭一哭賣賣慘就說動了慧仁。他以為慧仁是出家人心思純良,這才輕易被騙為此沾沾自喜了很久,如今想來慧仁不過順勢而為。
“慧仁,我自以為你我二人是知己,你為何背叛于我。”宋鴻突然出聲,滿堂寂靜。
衆人往慧仁看去,慧仁眨了眨眼神色認真道:“宋老爺說的是哪裡的話,貧僧從未與宋老爺為伍,何來背叛一說。”
“從未與我為伍?”宋鴻聞言晃了晃,像是受了萬鈞擊打,他還未醒神便聽慧仁道:“宋老太爺當初爛臉并非鬼神之說,隻因宋鴻在他每日喝的甜湯中投放了毒。”
“此毒名為美人面,色澤淡粉,味香甜,融入甜湯中讓人察覺不出絲毫,且用銀針試不出。”
“那藥不是你煉制的麼?”宋鴻吼道。
慧仁看向宋鴻,墨眉未蹙,好似苦腦道:“藥是我煉制的不錯,可藥放在那兒是你拿去用的。”
宋鴻一怔,是了,慧仁制好藥不過叮囑他一番,告訴他美人面的毒性并讓他不可亂動,是他自己看到美人面便想到了宋老太爺每晚必喝的甜湯。
“那楠木佛像之事不是你特意告訴我的嗎?”
“唉~”慧仁輕歎一聲,看着宋鴻像看一個癡纏胡鬧的孩子,“宋老爺,那不過是閑聊時的一個民間故事罷了,你怎能當真呢?”
“呵~”蘇珍寶心中冷哼一聲,她現在看着慧仁隻覺他是披着紅粉皮囊的惡鬼,瞧他推脫多幹淨。
那美人面若不是他特意為宋古制的,楠木佛像不是他特意為宋鴻挖的坑,說破天她也不會信。
蘇珍寶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祁安隅,她眉頭微蹙,這場堂審不必再聽下去了,她已經猜到了結局。
所有的事不過是祁安隅為宋古編排的一出大戲,慧仁便是那主唱的青衣,看着一片菩薩心腸實則全是招招緻命的毒刀。宋威作為宋古手中的刀馬旦,他害死了身為末行的雕刻師父。自己又被藏在其中的醜行暗害。
宋古作為聽戲人早早便被遮掩了耳目,身溺其中,醜行最後登場自以為自己是赢家,卻不知他隻是戲台上一個早已注定生死的末角。
戲中死去都是該死之人,而害人的醜行也被逮捕。
而他們這些推波助瀾的看客,正在觀看醜行最後的演出。
一切都完美閉合,宋古本就是朝廷要秘殺的人,不管他因何而死,他都要死,宋鴻雖被利用,可他在局中也是心甘情願被利用,他的仇恨讓他設計殺了宋古,他的貪心讓他設計殺了宋威。
當上宋家家主後他又迫不及待想要追尋那份他從未見過的半數國庫,他設了一個大局想兵不血刃的拿到藏寶輿圖,卻因秋高升這個變數一敗塗地。
他又借着縣丞貪污受賄的事威逼利誘,讓他給秋縣令下毒,這一步讓他徹底踏入陷阱。
信任的慧仁大師是官府早已埋伏的暗樁,自以為隐秘之事早已攤開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這讓他無從狡辯。
“砰!”
“宋鴻因心存怨怼,設計暗害家主宋老太爺,又為貪圖家财加害同宗宋威。今據其親筆供狀及一應證物,爾可認罪伏法?”
榮鴻嘴角抖動,最終道:“罪民認罪。”
“依《聖德律》,謀殺尊長者淩遲處死,謀害同宗者斬。今數罪并罰,判宋鴻淩遲處死,家産盡數充公。着即日呈報滄州刺史核驗,秋後處決!”
“哒哒哒!”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大牢,一盞昏黃的燈籠被人提在手中,燈籠随着腳步聲晃蕩着。
牢中的囚犯被吵醒,有的睜開眼看看翻個身又睡去,有的看清來人眼中迸發恨意,猛地撲到牢門前伸手便想撕扯。下一瞬便被引路的獄卒打了回去。
一路咒罵與哀嚎都沒能留住來人的半點步伐,直到走到最深處的牢房,來人停下腳步,看着牢房裡躺着的人。
宋鴻一身血污斑駁的囚衣,手腳戴着鐐铐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聽到腳步聲停在牢門前,他眼珠轉動,看清來人啞着聲音道:“蘇仵作前來所為何事?”
“宋鴻,你在宋古跟前已有三十年,想必十年前滄州刺史蕭穆一案你還記得。”
“蕭穆?”宋鴻聞言坐起了身,“你是說那個勾結越王謀逆的蕭穆?”
“蕭穆沒有勾結越王,更無謀逆之心。”蘇珍寶厲聲喝道。
“蘇仵作你這麼激動作何?難不成你與那蕭穆有什麼關系?”蘇珍寶激烈的反應,引起了宋鴻的興趣,他玩味的看着發怒的蘇珍寶道:“我曾聽聞蕭穆有一女于那場截殺中消失,你不會就是……”
“你說截殺?”蘇珍寶皺眉打斷宋鴻的猜想,她用力握緊手中的竹竿,咽了口唾沫才道:“那場截殺背後之人可是宋古?”
“呵……你還真是。”宋鴻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你想知道?”宋鴻望向蘇珍寶殘忍笑道,“那場截殺我也是出了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