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珍寶提着驗屍箱趕到衙門時,那黑臉漢子還在哭訴。
“拉車的老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指名道姓的說,害我小妹之人便是縣令之孫,秋高升。”
黑臉漢子咬牙切齒的說完,滿臉恨意的瞪着秋高升,若不是有衙役押着他,怕是他要撲上去生吞活剝了秋高升。
“老天爺唉!沒想到縣令大人的孫子是這種人。”
“誰說不是呢!真是敗壞祖宗顔面,縣令大人這會難做了,這可是他親孫子,不知他是……”
雖是正午,觀堂的百姓卻不少,隻因那漢子推着死者,一路喊冤引得百姓一路相随。
秋縣令聽着堂外百姓議論,羞愧的連驚堂木都拍不下去。
“怎會如此?”秋高升腫着半張臉,眼中全是茫然,他擡頭乞求地看向秋縣令。
秋縣令見此别過臉去,秋高升眼中的乞求之色轉為失望,他頹然重複道:“不可能,老鸨說了那是個妓子。”
一旁觀堂的蘇珍寶,不露聲色的把堂上衆人神情看入眼中,秋縣令的悲憤與失望不假,黑臉漢子的痛心疾首不假,秋高升的茫然也不似假。
她看了眼露在草席外的手,眉頭輕蹙,思索一番上前行禮,“大人,死者為女子,需擡至殓屍房驗屍。”
“驗屍?”黑臉漢子驚呼,“不能驗屍!”
衆人不解望去,蘇珍寶道:“為何不能驗屍?”
“我、我~”黑臉漢子雙目含淚哽咽道:“小妹生前受辱而死,我怎能讓她死後還被辱?”
蘇珍寶聞言,提着驗屍箱的手一緊,耐心解釋道:“驗屍乃查明死因,追尋真相之正義之舉,怎會是辱她屍首,難道你不想知曉令妹死因是何?”
黑臉漢子搖頭,身側的手不由的握緊,眼神看向草席時有些閃躲,可轉頭看向秋高升時,他又堅定道:“我隻知小妹是這惡徒害死的。”
漢子的神情與前後不一的态度,讓蘇珍寶心中一凝,暗道:“他如此抗拒驗屍,是真怕妹妹受辱,還是另有隐情。”
蘇珍寶盯着漢子,不動聲色的詢問:“若害你小妹的兇手不是秋高升,你阻攔驗屍,豈不是讓真兇逍遙法外,這于你小妹也是不公,你就不怕你小妹怪怨你?”
漢子聞言一抖,面色變了幾變,他看向草席内裹着的女子,嘴唇顫抖,面上閃過掙紮之色,“你們官官相護,我怎知你話中真假?若你護着他,胡亂編造小妹死因,我又該何處申冤。”
蘇珍寶面色一冷,站直身子道:“我是仵作,隻憑屍骨斷案,不問兇手是何人,既驗明死因,必據實以告。此乃仵作本分,亦是對真相的恪守。”
“說的好!”蘇珍寶話落外頭傳來叫好聲,漢子一時語塞,他看着觀堂百姓開始對他指點,面色蒼白幾分,漢子不知所措地轉身看向秋縣令,砰砰地磕着頭。
“大人,求大人為小人做主。”
秋縣令雙眼微眯,他看着磕頭的漢子,這漢子剛才還痛哭流涕,恨不得打死秋高升。這會兒又是阻攔驗屍,又是冤枉蘇珍寶不公,這其中真害怕有幾分?
秋縣令重重拍下驚堂木,一錘定音道:“驗屍!”
死者被擡至殓屍房,蘇珍寶戴好手套,拿出所需用具,掀開草席。
草席上躺着的女子,衣着淩亂,一頭枯黃的頭發淩亂的遮住了臉,蘇珍寶剝開女子臉上的頭發。
女子仰面,面色青紫,兩頰有雜亂的巴掌印,兩眼大睜,眼白通紅,眼球凸起。
口微張,唇色青紫,脖頸處淤紫留有指印。
“啊~”驗查死者□□的坐婆忽的驚叫出聲,蘇珍寶聞聲看去,坐婆伸出中指,中指上纏着的素娟上血迹斑斑。
蘇珍寶見此長歎一聲,她為死者整理好衣裳,同坐婆一同上堂。
“大人,已驗出死者死于扼死。”
“不可能!”黑臉漢子驚呼,他雙目圓睜瞪着蘇珍寶,忽的譏笑出聲,不用他多言,蘇珍寶也能明白他是何意。
蘇珍寶眉頭微蹙,她自知辯解無用,便不再多言,真相自會證明她的清白。
秋縣令聞言,心下松了口氣,又問:“當真是扼死。”
蘇珍寶點頭,“死者雙目微凸,眼中血紅,面色青紫,兩頰有巴掌印。”她說到此看了秋高升一眼,眼中掠過一抹厭惡之色,眉頭緊鎖道:“脖頸處留有扼傷,有明顯手指印。卻是扼死。”
“那可有……”
蘇珍寶搖頭,坐婆上前道:“回大人的話,那姑娘還是個處子。”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觀堂的百姓震驚,秋縣令驚,黑臉漢子驚,秋高升亦驚。
“怎麼可能,那人明明說是縣令之孫,秋高升奸污我小妹,怎會有假?”漢子聞言,茫然無措,他狀告的可是縣令孫子,若冤告了縣令的孫子,那他還有好?
漢子看着外頭交談的百姓,頹喪的跪坐于地,他後悔了,他就不該來告縣令的孫子。
秋高升跪坐在地,亦是一臉茫然,他左右看看,仿佛還未酒醒,撓頭思索一番,眉頭深深皺起,迎上秋縣令探究地目光,眼神閃躲的避開。
秋縣令一瞧秋高聲那樣就來氣,怒道:“秋高升,還不如實道來。”
“祖父,我、我也不知。”
“你、咳咳咳咳咳……”
秋高升擡頭偷看一眼咳嗽不止的秋縣令,面色糾結,欲言又止,當衆人以為他要交代時,他又閉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