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的街邊小攤生意一般，多數都是為了躲雨而進來避雨，然後禮貌性的點一份烤串打發時間。綠葉燒烤攤是這片小吃攤衛生環境勉強算最幹淨的，起碼地上沒有亂扔的垃圾和鐵簽。

于孟在油光發亮的餐桌面用濕紙巾擦了又擦，力氣大到泛白的手指都搓出紅印，才擡起窘迫的面龐看向與這裡的人格格不入的銀發少年，喉嚨發緊的說道：“想吃什麼？我，我給你點。”

雨水在灰藍的外衫暈染開一個個深色小點，有細碎的雨滴落在衣襟口用珠玉做的盤扣上，随着收傘動作一顫，沒入雪白的内襯。在那雙金色眼睛回望前，于孟低下頭，長長的劉海遮掩住他眼底的情緒。

薄玉卿看着已經看不清原本顔色的凳子，脫下雪紡長衫墊在上面，這才坐下。

前來想要熱情詢問客人點單的老闆見狀脖子一梗，臉色有些便秘，但眼前這人一看就非富即貴，下凡來吃路邊攤就已經夠新鮮了，于是重新堆起假笑問道，“兩位少爺，吃點什麼？”

老闆的聲音在于孟聽來很刺耳，他尴尬的擺了擺手，草草看了眼表情冷淡的薄玉卿也不敢明面反駁，隻好說：“嗯，所有肉串都上……十份吧？蘑菇青菜也可以來五串……”

薄玉卿輕皺的眉間就沒松開過，對面Beta倒是很适應這種環境，沒一會就恢複自然與老闆說話。

“有什麼忌口嗎？”于孟在褲面搓了搓手，粗糙的面料刮的他擦傷的手指生疼。

視線在老闆沾有碳灰的指節上略過，薄玉卿垂着眼，聲音落在泠泠瀝瀝的雨聲裡，“沒有。”

“好。”于孟舔了舔上唇，對老闆說：“都不要辣。”

耳畔是前來避雨的路人與朋友抱怨這場突如其來的陣雨，于孟凝神看向地面，建設許久心理準備後，才擡起頭準備開口。

“那個……”

“您的烤串好嘞！請慢用！”

滋滋冒油的滾燙肉串隔在兩人中間，穿過稀薄白煙，薄玉卿淡淡的擡眼看向聲音戛然而止的于孟。

于孟不自然的撩了撩打濕的頭發，等老闆走後才開口：“謝謝你剛剛在馬路上幫我，還幫我墊付了平台罰單，等我發了工資就……”

他快速擡起眼簾看向一身名貴布料、渾身上下都寫着“金枝玉葉”的薄玉卿，再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還有些髒的口袋，頓時有些心虛，底氣不足的說：“……就還給你。”

“我以為謝玄英會給你很多錢。”薄玉卿有些後悔沒有讓年瑞跟來，鐵簽上的不明黑印讓他有些無從下手。

“我會多打幾份工的。”于孟低頭擰了擰手指，“請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非要說的話，謝先生最多最多也隻是我的學長。”

“那就是Angel's Wings的薪水很低？”

“……很豐厚！隻是，”于孟面色赫然，“上次那件事情之後，我就被……”

薄玉卿哦了聲。

于孟臉上的溫度冷卻，努力解釋道：“我和謝先生并不熟識，他會定期來Angel's Wings坐一會，而那幾次接待的服務生恰巧是我而已，不知道怎麼就被傳成是那種關系。”

多麼不為錢财屈服的倔強小白花。

夢境碎片裡的人好像是這麼說的吧……薄玉卿斂着眼眸想到。

小雨變成大雨嘩嘩嘩地敲着雨棚，于孟剩下的聲音夾雜在驟雨裡，像夜晚讨厭的蚊子在耳邊不停嗡嗡嗡。

“……”

“……！”于孟說。

薄玉卿偏過臉去看呈線條狀的大雨，輕輕歎氣，“你别說了，我聽不見。”

“什麼？”于孟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有些焦急的傾過上身想要聽清對方再說什麼。

好在大雨轉瞬即逝，薄玉卿稍稍後仰與于孟保持距離，“那些貓怎麼了？”

“啊，哦。”察覺自己動作有些唐突冒犯，于孟伸出一根指節蹭了蹭臉，耳根通紅地說道：“……對，貓，前段時間在小區樓下的垃圾桶撿到的，很小很小的兩隻，毛發……”

他擡眼小心的看向對面漂亮的銀發少年，“和你很像。”

同樣的雨，同樣的遭遇，同樣的街邊小攤，不過裡面坐着的人，從輪廓淩厲的短發青年，變成了薄玉卿。

薄玉卿撚起鐵簽邊邊，在一片綠葉上戳來戳去，漫不經心的聽對面Beta講所謂的幼貓。

他當然沒有從雨中聽清哪來的貓，隻不過他确實在夢境碎片裡“見”到過眼下這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