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眼波驟沉。
裴照林拔出腰側的肅清劍,“恐怕他們動手了,門外有人守着,切記,無論戰況如何,莫要下樓。”
初夏時節,刺客追殺的回憶鋪天蓋地襲來,宋漣清頓生寒意,緊咬牙點頭,“好,你也當心些。”
郎君撐着圍欄跳入混戰,宋漣清強咽下恐懼,借門框的力道移至廊沿觀戰。
驿館大廳,桌凳滿地碎裂,烏泱泱的黑袍來回穿梭遊走,數道劍光交織,“噼啪”打鬥聲聽得人心口沉重跳動。
冷靜片刻,宋漣清驚捂薄唇,壞了,徐諾阿姊!
她慣是閑不住,睡前會在藥室搗藥材,驿館無藥室,那麼她......
宋漣清推開她們的房門,果然空無一人!
她慌忙出門問詢二樓的幾位衛兵,“徐娘子,徐娘子在何處?”
幾人面露為難,宋漣清便知他們并不曉得。
——能否安然歸京未可知
孟鈞的話回繞在她的腦海裡,宋漣清頓時後悔帶徐諾過來。
她急切四處尋着徐諾的蹤影,蓦地,木在原地。
庖廚與大廳一窗之隔,徐諾正抱着罐子蜷縮在桌邊,黑袍刺客已然注意到她的存在,離庖廚僅幾步之遙。
宋漣清星眸圓睜,驚呼:“阿姊當心!”
她緊扒着圍欄,整顆心險些蹦出,卻見一條紅影疾如流光,抄着長劍,狠狠紮進刺客腹部。
待郎君濺血的半張臉露出,宋漣清安下心來。
孟鈞将徐諾送到二樓安全地帶。
他的桃花眼瞧誰都柔情,尤其此刻,蘊着徐諾摸不透的複雜情緒。
她讪讪錯開視線,“我......我沒事,你快出去幫裴思淼。”
他絲毫不動,可握劍的手顫抖着,徐諾心弦空了半拍,“你......”
“孟鈞,下來幫忙!”
黑袍刺客诏法詭谲,裴照林探出,他們至少一半乃軍中精銳,朱屹撥的赤羽衛不擅軍中作戰,很快落了下風。
孟鈞抽離失而複得的恍惚,頂着娘子驚詫羞惱的目光,垂頭,在她修長的孔雀頸印下一吻,“我會與你解釋。”
再遲鈍,徐諾也知曉他什麼心思,脖頸火燎般熱,雪白的膚色刹紅。
他解釋若不遂她心意,她就将人紮得下不了榻!
孟鈞跳下樓,很快察覺二樓羞怒的目光,揮着劍,騰空朝她擡了擡下颌,眉眼俱是笑意。
郎君恣肆風流十足,氣得娘子直拍圍欄。
裴照林忍無可忍,這小子當真不分輕重緩急。
“看身前,專心些!”
孟鈞正色,黑袍刺客中,有道矮小靈巧身形襲來。
他當即擡劍抵擋,然,那劍鋒倏然變換銀劍朝向,刺入挨他最近的刺客心口。
而後,那人按着地面,一招掃堂腿,周身的刺客紛紛倒地。
滿廳寂然,黑袍領隊驚吼:“陸于微,你瘋了?”
陸于微提劍冷聲質問:“替陛下肅清逆黨,有何不可?”
她毫不留情,趁機再殺幾人,刺客們一擁而上。
戰局變數太快,孟鈞退至裴照林身側,“三水哥,這......?”
裴照林果斷吩咐:“衆将士聽令,護住陸于微!”
“是!”
臨陣反水,裴照林今年遇着兩回,陸于微若無挽救之人,那便是一早埋伏在刺客行列,預備揭發軍中狀況,反之亦然。
混戰再起。
陸于微熟知刺客弱點,悉數暴露,裴照林一行人很快壓制他們。
*
“領隊叫汪至,乃參将趙顯讓信賴的遊機武官,趙此人極擅籠絡人心,設計毒害主将與軍師,嫁禍予另一位參将韓進安......”
“他揚言,明日就地正法韓參将,末将陸于微貿然出此行刺下策,請裴大人恕罪!”
裴照林取來冀北軍名冊,“陸總旗大義,陛下親臨亦不會怪罪于你。”
韓進安,是他們四人的故人嗎?
宋漣清、徐諾、孟鈞相視,微訝。
孟鈞比她們了解官職情況,确認:“前朝太傅韓直之孫,金吾衛統領韓霖的三郎,韓進安?”
陸于微怔然,腦海浮現那個少年參将,半碗熱湯都要分與下屬,竟是這般顯赫家世?
她斟酌道:“末将不知。”
裴照林翻看着名冊比對,韓進安留的籍地,正是韓家魯州舊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