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攻止随意翻了幾下，亢錫蔭掃了他手中資料幾眼，問：“你看見了嗎？這個跨省大橋案。”

是的，裴攻止看見了。

匆匆一眼，卻難以再翻動，他覺得自己的指尖兒沉甸甸的。

“我想青隊就是在調查這個案子吧？當年的事情有多慘烈我也不必形容，我沒見過，但你見過！”亢錫蔭語氣肯定，示意裴攻止繼續後翻，一邊又道：“這個案子還有一件……我想，你應該也很熟悉。”

通過亢錫蔭的話，裴攻止聽得出這個人對自己似乎有一定的了解。

果然，他看見了那個案子，與小芽有關的‘1113’字眼兒永遠都是最醒目的存在。

裴攻止沉默着，指尖在越過小芽的名字時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他仿佛正在觸摸熟睡中的小芽的臉，但卻毫無感情，冷冷冰冰。

裴攻止壓着呼吸聲，緩緩換了一口氣，不想被任何人發覺自己情緒的起伏。

亢錫蔭還是感受到了那種痛楚，安慰道：“逝者已矣，這麼多年過去了，節哀才是。有時候懷念，不就是賦予了他們新的、永不落幕的生命嗎？”

或許任何安慰的話都不能讓裴攻止釋懷，他頓了片刻，淡淡道了一句：“他還在……”

“誰？”亢錫蔭蹙眉。

“小芽。”裴攻止擡眸，黑洞洞的眼睛凝視着亢錫蔭的臉，道：“我弟弟，他還在！”

“是是。”亢錫蔭以為是自己提到那個孩子死去的事讓裴攻止反感了，全然沒意識到對方說的其實是另一個意思。

不過，一旁的方旗揚卻聽出不同，忽然就着裴攻止的話問道：“他在哪？”

或許在兄弟情上，方旗揚足夠理解裴攻止所做的一切，就像方叢适為自己曾經所做的一樣，也如同現在，他為方叢适所做的那樣。

不過，剛才的談話之後裴攻止就拒絕任何形式的同方旗揚交談。

見男人不答，方旗揚也察覺緣故，不由冷哼一聲，道：“幼稚。”

“彼此！”裴攻止不去看他，也非常沖地回了一句。

亢錫蔭趕忙接着方旗揚的話，機靈道：“你是說你弟弟還活着？這不可能吧？”

“當然不可能。”裴攻止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說服自己。他知道小芽根本活不了……隻是，沒有屍體誰也不能說他死了！

亢錫蔭有些不明白，含着笑搖搖頭，聽裴攻止又道：“他在那個人手裡。”

“誰？”

“地下水道的施工工地裡，送我棺材的人。”

裴攻止的聲音雲淡風輕，似乎這一切都未曾發生在他身上。方旗揚站在角落，雙手抱在胸前，微微擡眸瞥了男人一瞬。

他隻是覺得，如果有人傷害自己，送自己棺材，他必定會恨得咬牙切齒，以牙還牙！可裴攻止平淡的樣子，仿佛是個沒有情緒，不敢發脾氣的木頭和懦夫。

裴攻止睫毛輕顫兩下，想看向窗外的風景緩口氣兒時，正巧掃過方旗揚的臉。他發現那個男孩正認真地盯着自己。

方旗揚意識到裴攻止也正在看着自己時，瞬間移開視線，直起身走向了桌邊，若無其事地拿出亢錫蔭買來的速食粥插上了吸管。

雖然他極力表現的很平淡，可那一絲局促裴攻止盡收眼底。

他在心底冷笑，笑這個男孩到底是年輕，功力尚淺。

亢錫蔭未發現兩人之間的小舉動，關心的問道：“那你認識他是誰嗎？要殺你的人你不會不知道的，對吧？”

“不知道啊。”裴攻止輕笑，亢錫蔭郁悶不已，卻聽對方又道：“有人知道。”

“誰？”

裴攻止不說話，一雙眼幽幽再次飄向了方旗揚的方向。

亢錫蔭随之扭頭看去，愣了愣神，不敢相信道：“他？”

方旗揚的粥沒喝兩口，瞬間沒了胃口，丢下東西不悅道：“我不知道。”

“我背上的那塊皮……”裴攻止是對着亢錫蔭說的，但方旗揚自覺插話道：“扔了！”

“扔哪兒了？”亢錫蔭非常關心。

“垃圾當然要丢進垃圾桶了。”方旗揚的話一語雙關，總帶着紮人的刺兒一般，确實很刺耳。

裴攻止盯了他一眼，聽亢錫蔭急匆匆道：“那塊皮上面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東西？”

亢錫蔭發現裴攻止已經不是第一次提起他背後的那塊皮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