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離不知道的是,整個靈族恐怕隻有齊卿沒有自愈的能力。
而整個賜星辰都找不到一家醫館。
“陳……陳離,放我下來。”
齊卿恢複了些意識。
“不要,你會死的,你身上的傷太重了。”陳離從長階走下來費了不少勁,連着說話都累。
齊卿掙紮下來,重重地摔到地上。陳離也支撐不住,跪在地上,痛哭的聲音被雨聲所蓋住。
雨水将齊卿臉上的血沖洗的還算幹淨。
齊卿看着霧蒙蒙的天。
他突然想起來以前自己也是在雨天,渾身都是傷地跪在外頭淋雨,任由雨水一遍遍将血水沖洗。
“陳離,你知道麼……靈族之首沒有殺人。”齊卿說。
“你說什麼啊!”
陳離将齊卿抱進屋檐下,他渾身都是冰涼的,陳離将衣服脫下捂住他流血的傷口。
“我說的是浮生殿外的紅土。那都是我的血,我每次受傷都會在那片竹林療傷。”
齊卿偏開頭,不願意看到陳離,聲音悶悶的,“他說我命好,在春雨竹筍剛冒出頭的時候躺在竹林裡,生長出來的青竹穿堂而過,我還沒有死。”
齊卿平靜地說道:“所以,他給我取名為竹笙。”
陳離愣住,瞪大的眼睛裡源源不斷地往外流出眼淚。
他擠出一個笑,看着陳離說,“陳離,重新認識一下,我叫竹笙。”
“我,我……”陳離支支吾吾不會說。
“賜星辰方圓百裡都沒有竹林,我活不了的。”
齊卿轉頭望向遠處,應該是明亮綠色的眼仁此刻卻是灰色的。
陳離搖頭,“不行,不行。我可以救你的,你再堅持堅持,我們一定能走出去,你不是已經活過祈願日了嗎?”
“你可以的,白狐王說了,隻要賜星辰你就不會死。我們去找白狐王,他一定可以救你的!”陳離顫抖着說一些他自己都不信的話。
他們躲在屋檐下。
雨水沒有落到他們身上,但是苦澀的眼淚卻落在齊卿的臉上。
“不,不用。陳離就到這裡吧,剩下的時間跟我說說話……好麼?”
齊卿哽咽道。
陳離絕望又不甘心地說:“不行,不行,你不能這樣放棄自己,你不能死在這裡。”
“你要死地壯烈,你要死的安穩,你要死的幹幹淨淨,死在你晴空萬裡之下,你要不留遺憾的死。”陳離說。
齊卿有些賭氣道:“我不要。”
“我覺得死在你的懷裡,就已經很好。”齊卿又補充道,“陳離,隻要你沒有忘記我,我就永遠在,也會永遠保佑你。“
齊卿将陳離戴着的翡翠靠近自己的唇,他釋然地笑道:“陳離,替我自由。”
死亡這件事,這不是任何人替你決定的,是你一路走過來的最終選擇。
“可是你不能死在這裡,你不能因為任何人而死,你不是靈族嗎,你不是可以一個人可以和很多人打嗎,你不是要拯救一切弱小的物種嗎,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看這個世界嗎……你不應該就這樣死掉。”陳離哽咽道。
齊卿的呼吸也越來越薄弱,連着壓在陳離身上的重量都輕了不少。
“……”
陳離依舊抱着懷裡冰冷的軀殼,他不停歇地說道:“我以前總覺得隻要我不停地穿越到你沒有死去的地方去拯救你,改變你,或許你就不會死。”
“可是次數的增多,我明白愛不是生活的解藥,所有的事情都隻能緩解你的痛苦,不能真正的解決的你的苦難。”
因為我愛你,所以你也尊重你的選擇。
隻要你陪伴過我,無論是什麼養的結局,什麼樣的旅途,都是最好的。
“你聽見了嗎,竹笙,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永遠永遠不會忘記你。”
明明是經曆過無數次的别離,可是當他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心裡永遠都是如臨世界末日般疼。
我站在過去與未來的交界點,前方是你從未看過的大海,回頭是你颠沛流離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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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離,陳離,你是不是生病了?”有人看着陳離的手機,發出疑問。
陳離的臉煞白,他丢下手機就往外沖。
摔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上是陳離一個人,身邊似乎多出一個空位,顯得有失美感。
郊區外罕見地沒有下雪,背景是一片竹林。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麼可能……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陳離的思緒像是被人強行堵上,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是他卻發了瘋似地往外跑,想着人群之外跑去,仿佛那裡就會有他想要的答案。
“竹笙,你不可能是假的,就算所有的人都忘記你,我也不會!”
直到生命的盡頭,直到死亡,直到……地球不再擁有生命,我也依舊不會忘記你。
“可是我很沒用,我沒有辦法向任何人證明你的存在,如果我多交一點朋友就好,他們或許就會相信我的話……”
就不會有人将你遺忘。
陳離的腳步停下,他看着球體的大樓陷入沉思。
片刻,他嚎叫着:“竹笙!你在哪裡!”
“想知道麼?”
陳離淚眼蒙蒙地回頭,他看見男人穿着黑色工裝服。
陳離深吸一口區,他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能帶我去見竹笙嗎?”
“當然。”他回答地非常果斷,顯然目的不簡單。
可是陳離來不及思考這些,隻要見到竹笙,他做什麼都可以。
“謝,謝謝你,需要我做什麼嗎?”陳離終于想起來喘氣,他語氣卑微又凄厲。
男人沒有說話,而是帶着他走近附近的一條小巷子。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暗之中劃出一條裂縫。
“走吧。”
這裡是落花角,他們走了許久,找到一片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