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爬上牆頭,就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背影蹲在牆根底下。
估計是這袋子錢阻礙了他跑路的腳步,否則按他這條風一吹就能起飛的豆芽菜身闆,一早就不見蹤影了。
寶珠猛地縱身跳下,鞋子掉了也沒來得及管,一把揪住豆芽菜的後背心和頭發,咬牙切齒道:“好你個扒皮鬼,出了事就想卷錢跑路?”
二扒皮眼角都給她扯長了,面容猙獰地回頭:“操,又是你!”
“是老娘怎的?”寶珠破口大罵,伸手就要搶他的包袱,“還我錢來!”
“滾!這是我的錢!”
二扒皮護着包袱左右躲,企圖掙開扯着頭發的手,不料背後丫頭神力非凡,包袱一下子給她扯開了。
嘩啦一聲,銅錢、銀子、銀票撒得滿地都是。
二扒皮崩潰地大吼一聲,奮力把寶珠的手甩開,像條喪家犬一樣撲倒在地上,瘋狂劃拉雙臂,将散落的錢币盡數扒拉到懷中。
身後飛起一腳,将他踹得翻滾出去。
錢币又掉落一地,薛寶珠跟着蹲下來搶錢,雙手在地上一通亂抓,撿到什麼都往懷裡塞。
錢錢錢,這都是錢啊!
能吃飽穿暖、救死扶傷、明智解惑、買通天地萬物的萬能神藥!
寶珠撿得眼珠子都紅了,全然沒注意到身後悄然爬起的人。二扒皮高高舉起手中攥緊的棍子,嘴角裂開了一個狠厲陰險的笑容。
邦!
銀子再次撒了一地。
寶珠再度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小巷子裡,被幾個彪形大漢緊緊包圍着。
“走開……沒亮兒了都。”她奄奄一息道。
幾個人聞言讓開了些,寶珠借着昏暗的天光一看,居然是蕭凜和幾個衙役。
一個衙役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寶珠坐起身來,鼻子裡某些液體飛流而下。她昏昏沉沉的,拿手背堵住,下意識問了一句:“我的錢呢?”
蕭凜:“你的錢不是在手心裡麼?”
寶珠把另一隻手拿起來,手裡緊緊摳着幾個銅闆,再一看地面,一個子都沒了。
抓着錢的手顫抖起來,寶珠猛地擡頭,一邊滴答着鼻血,一邊赤紅着眼睛問:“你們見沒見到一個眯眯眼、提着大包袱、長得一副下流樣的豆芽菜?!”
蕭凜被這股殺氣激得後退幾步。
“……沒,我們在這附近搜了一圈,其他人沒見着,就見你躺這了。”
“我的錢。”薛寶珠淚水飛滾,好像隻會說這一句似的,“我的錢!!”
幾個人看着這姑娘臉上又是血又是淚的樣子,面面相觑,到底是能賺多少啊,這麼拼了命地追……
疑犯在眼皮子底下卷錢跑了,蕭凜也有些愧疚,安慰她道:“你别難過,我們會負責把這個這個——是叫二扒皮沒錯吧?還有你的錢給逮回來的。今天就先回家吧……不對,你的傷要不要緊啊,要不讓人帶你看大夫去?”
一旁有人遞過來被她甩掉的鞋子,寶珠接過,邊哭邊爬起來穿鞋。
“不看,燒錢,回家躺一下就行了。”
幾個衙役想送她一程,被一把推開:“我自己能回,你們快點抓人去,能領錢了喊我上衙門去。”
蕭凜看着她頭發散亂,一瘸一拐的背影,神情複雜──他剛剛在心裡數了下,七句話裡帶了五個錢,就沒見過這樣掉錢眼裡的姑娘。
……好吧,香凝也算一個。
*
家裡的唯一穩定生計沒了,寶珠沒敢告訴她爹和弟弟,仍然是白天清早出門,晚上星子出來了才回家。
兩天的時間,寶珠都在四處找工。
逛遍了整個雲州城,隻有酒樓高薪聘請曲藝人。寶珠從那張紅告示前路過好多次,轉頭備好行頭,去了山上挖草藥。
日頭還沒出來,她就背着背簍和小鋤頭出門,不料剛走出十幾步,就遇上了煩人精。
一大清早的,徐子慎頭新腳新、白衣翩翩,在她家街口抄手靠牆倚着,擺出一個逼格十足的姿勢。
寶珠拿死魚眼看他,深刻覺得自己的八字可能和這家夥相沖,隻要和他沾上關系,不久之後就會變得很倒黴。
聽見她靠近的腳步,徐子慎睜開眼睛擡頭,和她打招呼。
“早……阿嚏!”
寶珠一個眼神也沒施舍給他,目不斜視地從邊上走過。
甚至經過他的時候,特意挪開了幾步,免得又染上黴運——她很不負責任的,把丢了生計這回事給賴到徐子慎身上,這樣自己心裡還能好過一些。
“去哪兒?等等我。”
徐子慎黏在屁股後面跟上來,好像聽到她内心獨白一樣,特意往傷口撒鹽。
“我聽說布莊老闆被判了殺頭,來看看你。”又補充了一句,“最近事務繁多,不是故意不來的。”
“哦。”
寶珠不接茬,徐子慎又使出第二步賣慘:“其實也不止工作多,那天你把我踹下水,害我病了好幾天。”
“活該。”
徐子慎使出第三步倒打一耙:“我剛好了就來找你,就不能給我點好臉色看?”
寶珠終于舍得停下來,正面看他一眼。
“滾犢子。”
她面無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