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特地收拾好堆放在這,萬一醒來發現沒了,肯定要難過。
天黑下來,李樂遊還沒有醒。海水變得昏暗,四周隻剩下李樂遊的尾巴好像還在散發着太陽的餘晖。
這個顔色在海裡太過醒目,很不安全,幸好這一片是他們族群的領地,為了保護幼小的人魚,大型的兇殘獵食者都會被驅趕,像是虎鲸群。
而族人們喜歡獵殺鲨魚,不僅是為了吃,也是為了安全。所以她才能平安地生活在這裡。
想起不久之前和她吵架的情景,拉歐姆抿了抿唇。
關于李樂遊和人類的淵源,他早就有所猜測,這些話他之前并不準備說出來,但這幾天就是莫名的不開心,看到她後控制不住就說出口了。
他并不想吓唬她,可她真的因為他幾句話露出害怕的神色,他又覺得更加不高興。
拉歐姆很聰明,他可以想清楚出現在大腦裡的疑惑,卻解不開出現在心裡的情緒。
那些微小而繁多的情緒,如同千千萬萬條成群結隊的魚群,而再厲害的人魚也不能把它們全部抓住。
為什麼要對李樂遊生氣呢,不知道。
族人們從不給他投射那麼多複雜微妙的情緒,很多從前沒有過的情緒是李樂遊反射給他的。
不想被她影響,但思緒并不受控制,看到在珊瑚叢裡遊弋的金色小魚也會忽然想起她。
忍不住為她擔心,可他們并沒有血緣關系,她也不屬于他們的族群,他為什麼要擔心她?
隻是因為她最開始就對他流露出的依賴嗎?
因為她藏在每個表情和動作之下,讓他感覺到的,自己在她那裡的特殊嗎?
拉歐姆不喜歡自己這樣的變化,他感到焦躁,像預感到危險,又不清楚危險在哪裡。
脆弱的,會被礁石劃傷的人魚傷害不了他,他也可以不管她。
拉歐姆忽然松手,還在沉睡的金尾人魚又往海裡沉去。
遠處遊過來一條翼寬兩米的鳐魚,它好像被金燦燦的魚尾吸引,朝着那邊潛去。
……
片刻後,拉歐姆潛到海面,把死掉的鳐魚重重丢在李樂遊放雜物的木闆上。
年輕的人魚濕漉漉的,臉頰微鼓,和自己生悶氣。
泡在水裡的那隻手忽然傳來癢意,他低頭看,李樂遊閉着眼睛在撓手腕,撓到他手上來了。
甚至她的腦袋,也像找到了依靠的方向,抵在了他的腹部,毛茸茸的頭發都貼纏在他身上了。
拉歐姆:“……”
“*&%¥#@……”她發出夢呓,手抱上了他的腰,而且尾巴總想往他身上搭。
拉歐姆把熱乎乎的人魚推開,但滑溜溜的魚尾互相摩擦的感覺異常奇怪,讓他渾身不自在。
李樂遊還在做夢,夢中她想把腿搭在自己的玩偶身上,但是好奇怪,腿怎麼都搭不上去,兩條腿好像粘在一起分不開了。
我腿呢?她迷糊地睜開眼睛,目光先虛散地看到了一截覆蓋着柔韌肌肉的腰,上面還生長着藍綠色的鱗片,在不甚清晰的視線裡散發出孔雀藍的眩光。
“嗯?”她疑惑地,順着這條被自己抱住的尾巴往下看,看到顔色.界限分明的兩條魚尾靠在一起。
但隻看了一眼,眼前就被什麼蒙住了。
涼涼的東西蓋住了她的眼睛,于是李樂遊又順勢閉上眼睛,臉也磕在那東西上睡了過去。
清晨,靠近海岸的一片礁石中,李樂遊猛然驚醒,第一反應是趕緊找自己的辛苦積攢的東西。
還好,她的全副身家好好的在大木闆上放着,就在她身邊,一眼就看到了。
木闆被繩子系着,連在附近凸起的礁石上,她的腰上也有一圈繩子和木闆連在一起。
昨天……是昨天吧,她就在大海中睡過去了,而現在,身處的是另一片礁石區。
沙子是白的,水清澈到形成一種清涼的淺綠色。
不用想,肯定是有人把昏睡過去的她帶到這裡來的。
而這個細心到連她收集的東西都一起帶來的“人”是誰,她回憶起中途醒來一次看到的熟悉魚尾,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kalu……讨厭拉歐姆。”李樂遊低低地咕哝。
她解開腰上的繩子,發現木闆上還有一條死鳐魚。
幹嘛,才和她吵架,又給她送魚吃,這算是求和嗎?
李樂遊用匕首劃開鳐魚,嘗了一口。
有股和鲨魚相似的尿味。
“……”努力咽下這口肉,李樂遊又重複了句,“讨厭拉歐姆。”
清澈的海水輕柔拍打着礁石,也輕輕沖刷着礁石後的藍綠魚尾。
拉歐姆靜靜靠在礁石後,聽着不遠處李樂遊的嘀咕。她嘴裡說着讨厭,然後氣哼哼地又吃了第二口鳐魚肉。
生氣就是生氣,高興就是高興,她為什麼能同時散發出生氣和高興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