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平爺爺看到她,笑道:“這些都是拉歐姆先生過去的一些東西,要從書房搬到儲藏室裡去,你要是有空,能來幫幫忙就最好了。”
李樂遊二話不說從他手裡挪了一半的東西。
她以為這些可能是什麼重要的工作文件,但拿到手上才發現,是一些類似雜志的書籍,最上面的一本封面還印着拉歐姆先生的照片。
“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看看,有不少過去各大新聞媒體對拉歐姆先生的采訪。”
賀平爺爺非常主動地又抽出幾張泛黃的報紙,“更早期的報紙也有,這些報紙的年紀甚至比我的年紀更大呢。”
那倒是,這份被賀平爺爺随手抽出來的報紙,上面的日期是1830年,距今都有一百七十年了。
當時的印刷技術不是很好,上面印着的圖案是黑白的,但就算黑白高糊,也難以掩蓋拉歐姆的美麗。
甚至那種褪去一切色彩的純粹,放大了五官的優越,周邊的景色都是模糊的,隻有他向鏡頭投注的視線,充滿了複雜的故事感。
李樂遊蹲坐在儲藏室,翻看這些保存完好的紙質記錄。
賀平滿意地看着李樂遊埋頭翻書。很好,不枉他特地把這些古舊的東西翻出來擺到她面前。
從他的私心來講,他希望看了這些,李樂遊女士能對拉歐姆先生多幾分了解,也多一些親近。
煞費苦心的賀平撣去身上的灰,優雅地轉身離開,給李樂遊留下一個安靜的看書場所。
李樂遊沒發現他的悄悄離去,她拿着那份1830年的報紙,看上面的報道。
上面記載的是拉歐姆發表的一份演講,他在合作夥伴們的幫助運作下,讓海洲劃分為一個獨立的自治區,并成為了海洲第一任州長。
而在此之前,這個國家還處于封建制時,他也曾受封伯爵,名下産業衆多,最賺錢的是珠寶生意,那些來自海底的珍貴寶石,在當時極受追捧,讓他狂攬了巨額财富。
報紙繼續往前翻,長達幾個世紀的曆史上都不乏他的身影。
……
李樂遊隻是粗略地看,快幾個小時過去,堆在她腳邊那一摞,數一下時間的跨度,也才不到一百年。
而儲藏室裡,還有好幾個書架的,關于拉歐姆的記錄。
她忽然意識到,拉歐姆先生五百多年的人生究竟有多麼厚重而漫長,他簡直就是活着的一部曆史。
而她所代表着的那位過去的戀人,甚至不在這些浩瀚繁雜的記錄裡,而是隻存在于拉歐姆先生仍生活在海洋時的回憶中。
可就算過去這麼久了,拉歐姆還記得她……和易變的人類比起來,人魚的長情就像他們的壽命一樣不可思議。
是所有人魚都這樣嗎?
起身活動一下自己發麻的腳,李樂遊放棄了繼續看下去,龇牙咧嘴地跺着腳,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在通往地下的樓梯口,遇到了一身水汽的拉歐姆。他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冷白的皮膚上沾着水珠。
“你怎麼了?”他看到李樂遊的樣子,一愣。
“……蹲太久了。”李樂遊現在對他的感覺非常複雜,總之她不自覺地立正了。
拉歐姆過來扶住她,他手上那種冰涼的濕潤感讓李樂遊打了個顫,他大概也感覺到了,卻并沒有移開,甚至握得更緊了。
但他的态度又非常溫柔:“我扶你去那邊坐一會兒,剛好,外面的夕陽很美,我們可以一起看看。”
這天李樂遊沒怎麼看海面上絢爛的夕陽,倒是不自覺轉頭看了好幾次拉歐姆。
年輕的面龐和厚重的生命,在他身上混合成一種特殊的氣質。
催生出一種不敢亵渎隻敢遠觀的敬畏感……但李樂遊想到他晚上“精神分裂”一樣的親昵行為,心情又格外微妙。
晚上,李樂遊的房間遲遲沒有熄燈。
——都連續兩天發生那種情況了,她晚上還能心大地關燈就睡嗎?當然不可能!
她穿着長袖長褲的睡衣,坐在椅子上等待前來夜談的拉歐姆先生。
從坐在椅子上等,到坐在床上等,又變成躺在床上等。
李樂遊撐着自己的眼皮想:到底來不來,再不來她真睡了。
等到深夜,她連續打了三個呵欠,困倦的淚水都被擠出來了,門口還是一點動靜沒有。
李樂遊伸手揉了揉眼睛,心說,該不會是誤會拉歐姆先生了,說不定他昨天已經意識到自己大晚上來打擾的行為有多冒昧,所以今天不來了呢。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睡不着嗎?”
李樂遊:“……”
放下揉眼睛的手,看向窗邊。
竟然不是從門進來的,是從窗戶進來的啊?
拉歐姆今晚本來沒準備來,但看她的房間一直亮着燈,便決定過來看看。
“睡不着的話,需要我的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