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約好去市裡玩,顧岚心裡不踏實,臨出門突然說不想去了。
周一樂計劃都做好了,去市裡吃飯、看電影、打網球,她最近請了教練精進,時間都約好了。看顧岚突然變卦,心裡也有不悅,問道:“怎麼了?不是說好出去玩嗎?”
“沒心情,不想去了。”顧岚沒好氣的說。她當然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但她的擔憂跟周一樂提過好幾次,對方總心不在焉的敷衍她,還覺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心裡也憋屈。
“怎麼突然沒心情了?昨天還好好的。你要是心情不好,咱們出去轉轉可能就好了,走吧!”周一樂說着就去拉顧岚胳膊。
顧岚也不知怎得,火氣“噌”地冒上來,她甩開周一樂的手,轉過身:“不去!說了不去就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周一樂也委屈:看你心情不好才安排出去散心,不領情還發火?我招誰惹誰了?我想要讨你開心還有錯了?
她也不讓着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語氣裡滿是埋怨:“多大點事兒啊!不就換個部門嘛,至于這樣嗎?”
這句話瞬間戳中了顧岚的痛處!
是,工作對周一樂來說确實不重要,她是京城長大的大小姐,想做什麼做什麼,不爽了辭職都行。可自己呢?拼命準備面試才得到實習機會,幹了份外的工作才能轉正,不斷表現才能被領導看見。她這麼努力,換來的确是對方嘴裡輕飄飄一句“多大點事”?
她立馬站起來,對着周一樂喊:“是!多大點事?不就換個部門?不至于!一點不至于!對你來說一點不至于!“
顧岚聲音尖銳,在整個房間響徹開來:“這種不至于的事情,對我來說很至于!至于到我能不能保住工作機會,被人看到的機會!你當然不一樣!你一個本地人,怎麼能明白我們這種外地人的窘迫!”
周一樂驚訝于顧岚突然的爆發,她愣在原地,一時語塞。
她聽着顧岚一字一句說着這些平時幾乎沒有說過得話,她完全沒料到僅僅一件工作的事,會被顧岚上升到本地人和外地人的高度。
這讓她想起當初租房的情景。
房子是她找的,家具是她買的,本想給顧岚驚喜。顧岚看到租好的房子時,确實驚喜感動,但驚喜感動下,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為難——這是後來顧岚含糊提過的。
顧岚堅持要AA房租和家具錢,周一樂一再推辭。
一來,單位在郊區,房租本就不貴;購買的家具不多,花錢也有限;而且她從小大手大腳慣了,父母給零花錢多,加上剛上大學就掙了第一桶金,還常常兼職教練,這點錢她真沒放心上。
二來,搬出來住本就是她的主意,是她想和顧岚一起住,改善條件。如果顧岚繼續住宿舍,基本沒有什麼多餘開銷,現在要出來住,難免又要增添額外的負擔,顧岚工資低她是知道的,她也不想讓顧岚為難。
誰知顧岚建議要給。
每個月房租一交,三分之一的工資沒了。顧岚又愛美,喜歡買衣服鞋子首飾,這下每月可支配的錢更少。
周一樂拗不過,隻好說收房租,但日常開銷她負責,顧岚思索良久,才“勉強”同意。平時出去玩,周一樂也有意無意多出點。開始顧岚不樂意,非要請回來,周一樂好說歹說才勸住。
周一樂隻當顧岚要面子,也不多提什麼,該對她好還是好,兩人也相安無事。
現在聽顧岚這麼一說,她一下子明白了。
顧岚和自己不一樣。一個小姑娘獨自在京城打拼,沒有家人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份好工作,她比誰都珍惜。她堅持AA房租,是想争取一個平等的相處。房租、日常相處,還能論個平等。可出身呢?怎麼論?
自己确實不在意這份工作,大不了不幹了。在京城,她有房有車有存款,留下來無非隻是為了個還不錯的名聲。但顧岚不行,她沒了工作就沒了收入。工作是可以再找,但找工作的成本和時間呢,誰給她托底?周一樂嗎?
且不說能不能給她托底,就算能,她接不接受還是另外一回事。剛才自己還輕飄飄地說“不就換個部門”,那不是托底,是在她的自尊心上踩啊!她都急成那樣了,自己還不當回事,真是太混蛋了!
想到這裡,周一樂一陣羞愧,坐在沙發上,一時不知該不該站起來。
顧岚也很懊惱。
那番話,她本不想說出口。平日,她把自己和周一樂的差距看在眼裡——家庭、出身。差距改變不了,她就默默努力,表面上不讓周一樂看出在意。周一樂對她好,她也想法子回報,但能力有限,這讓她内心一直不安。現在工作不穩,着急上火,口不擇言說了出來,冷靜下來腸子都悔青了。
有些話,不說出口還出揣着明白裝糊塗。一旦說出口了,再親密的兩個人也難免會有隔閡。
兩人一個坐床上,一個坐沙發,低着頭,都沉默不語。
周一樂意識到自己錯了,悄悄擡頭瞅顧岚。
顧岚則是一動不動,雙手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