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老師，就是吧，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您。”冬雪在薛老師面前站的筆管條直，眼神中帶着小心翼翼，态度十分誠心敬意。

“你說，不要有顧慮，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老師的。”

薛老師和顔悅色的看着冬雪，還伸手給冬雪拉了一把椅子坐。

薛老師盡量讓冬雪感受到自己的和藹可親。

“老師，如果我去了監獄，我還能出來，回學校查閱各種資料嗎？”

冬雪趕忙又補充了一句。

“就是我畢業論文的資料！”

……

一時間，辦公室内，仿佛寂若無人。

砰～砰～砰，冬雪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在房間内回響。

“你這個問題很好，我問問，很實際。”薛老師沉吟，思考了一下。

“面臨這個問題的不止你一個，這次去的都是碩博學生。博士還要寫資格論文，需要查閱的資料更多。”

這次實習的時間少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碩博生不可能在這麼長的時間内，完全不查閱新的資料。

“還有一個更實際的問題。”

冬雪停頓了一下，不自覺的看了眼辦公室的門口：她确認辦公室的大門是開着德。

“老師，實習期間監獄包吃包住吧？！”

“那個……實習期有工資吧？！”

“我詳細地問問。”薛老師沒好氣地朝着冬雪擺擺手，讓她走。

冬雪去監獄的事情，已經基本成為定局。所以今天冬雪想借着送特産小吃，和韓子然說一下她要離職的事情。

畢竟禮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臉人。

韓子然匆匆趕來，額頭微微冒汗。2月份的F市，已經開始穿短袖了。

人們調侃F市的季節：一年隻有兩個季節，除了夏天，就是冬天。

冬雪趕忙給韓子然到了一杯水。

韓子然沒有客氣，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這是送我的禮物？”韓子然将水杯放回茶幾上，一眼看到了明顯分為三份的特産。

“哎呀，你太客氣了，給我帶這麼多份。”韓子然伸手拿起離他最近的一份。

“額，其實吧……就是吧……”冬雪戰術性停頓了一下，咽了下口水。

“另外兩份是送給蘇總和王秘書的。”冬雪看着韓子然，大眼睛不斷的眨巴眨巴。

韓子然秒懂冬雪的意思，“哎呀，你就是太懂事，太知禮了。那些都是蘇澤應該給你的。”

“我還嫌他給你給的少呢！”

“大過年的，讓你一個女孩子千裡迢迢過去。給你多少都是應得的！”

“謝師兄！”冬雪笑靥如花。

“師兄，還有一件事……”冬雪左手食指不停地繞着右手食指。

“你要去監獄實習？”嘎嘣，韓子然捏開了一個栗子。

紅褐色的栗子殼被剝開，露出裡面米黃色的果仁。咬上一口，恩，肉質細膩，口感軟糯，香甜可口。

“拿着！”韓子然将一個U盤塞給冬雪。

“師兄，這是？”冬雪看了看手裡的U盤，又看了看韓子然。

“我讀書時候的變态心理學、犯罪心理學和其他的一些讀書筆記。”

“對了，還有我給他們警局、監獄當顧問的時候的筆記。”

“這些筆記你好好看看。”

“你之前所處的環境，都比較簡單。”

“監獄裡面不一樣，什麼牛鬼蛇神都有。”

“在那裡，你會看到人性最醜惡、最卑劣的一面。”

韓子然突然正襟危坐，一闆正經，表情嚴肅的說到：“那裡，有着無盡的深淵！”

冬雪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手中的U盤。

“抱歉，我來晚了。”說話聲尾音，微微上翹，聲音中帶着點點嬌羞。随之一股香氣，撲鼻而來，撓地人鼻子發癢。

阿～嚏～

冬雪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韓老師，您好！”

“我是白瓊，我是呂教授的學生。”

白瓊身穿一件淺色碎花連衣裙，外套一件鵝黃色薄針織開衫，腳上一雙小白鞋，露出小巧的腳踝。

讓冬雪吃驚的是，白瓊居然剪掉了長發，換成了齊耳短發。梨花燙的卷發,增添了一絲成熟的氣息。配上蓬松空氣劉海,顯得十分乖巧淑女,又充滿可愛的俏皮。

欣賞完白瓊精心的穿着妝扮，冬雪朝着白瓊微笑，點頭示意。

“哎呀，小雪也在呀！”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沒看見。”白瓊的話是朝着雪說的，可是她的眼睛卻盯着韓子然。

冬雪低頭看了看自己：可能最近又瘦了吧，都瘦成一道閃電了！

“沒關系，是我不好，臨時通知你來。”韓子然一如既往的好好人。

“冬雪，白瓊就是接替你的人，和她交接一下。”

“師兄，全部交接嗎？”冬雪特意問了一下韓子然。

“恩，全部交接。”韓子然點了點頭。

冬雪帶着白瓊，給白瓊介紹整個工作室。然後冬雪又帶着白瓊到了資料室，将裡面分門别類的資料一一介紹給白瓊。

“這個是大資料，不僅有部分來訪者的記錄，還有許多專業書籍”。

“部分來訪者的資料？”白瓊瞬間抓住了冬雪話中的重點。

“是的，還有部分來訪者資料，在韓師兄那裡。由韓師兄親自管理。”

“不過，”冬雪話鋒一轉：“有一份資料比較特殊。它是由我管理，但是每次來訪者來之前，我都需要提前向師兄彙報。之後的記錄我也必須及時向師兄彙報。”

冬雪說着，打開書桌右側上鎖的抽屜，拿出了一份資料，遞到白瓊面前。

白瓊看到資料封面上赫然的名字：蘇澤！

“好的，我也會嚴格遵守的。”白瓊的聲音明顯上揚，雖然她竭力抑制。

白瓊伸手想要接過資料，但是沒有拿動，又拽了一下，還是紋絲不動。她擡起頭，盯着冬雪，眼神中透出不善。

“白瓊，有些話我想和你說。”冬雪突然臉色非常嚴肅。

“其實有些人、有些事，我們會遇上、能遇上，是陰差陽錯，是機緣巧合。”

“但是，這些并不意味着我們會一直相交。我們最終會分道揚镳，甚至永遠平行。”

“畢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冬雪說的很含蓄，但是她相信白瓊一定可以明白其中涵義。

“既然相交，就應該牢牢抓住。”

“至于能不能抓住，要看各人的本事。”白瓊微笑着看向冬雪。

回到宿舍，冬雪和林簡說了今天和白瓊交接工作的事情。

“她不會領你的情的。”聽完事情經過後，林簡給出論斷，“而且她還會認為你是沒有本事抓住機會，但還故作清高，阻擋她的青雲之路。”

“我知道，但是還是沒忍住說了。”此時冬雪的感覺五味雜陳，不由得想起寒假回家前發生的事情。

那天冬雪從韓子然工作室處返回學校。下了公交車，冬雪就遠遠地看到在學校大門口處，兩個男的糾纏白瓊。

雖然距離有點遠，冬雪聽不太清楚他們具體說什麼。但是冬雪在他們的對話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冬雪帶着眼鏡，仔細看了看。那兩個男的正是之前與朱鬥文和盧小嘉一起，在韓子然工作室樓下堵冬雪的人。

白瓊暗中打手勢，示意冬雪悄悄離開。冬雪不敢再多做停留，立刻轉身奔向小北門。

“不過，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看着感覺白瓊家庭條件應該是不錯的，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林簡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我之前和你說過，白瓊家裡是做生意的。而且她還有一個弟弟，比她小一歲。”

“對，所以我才說她家庭條件應該不錯呀。”

“白瓊小的時候，她爸爸做生意失敗過。被人堵在家裡逼債，就像電視劇裡很恐怖的逼債的那種，哐哐砸門。”

“她家裡的生意是後來慢慢變好的。”

“還有一件事情，我以前沒和你說過。”

“那是我們上大二的時候，她弟弟考上了G省的大學。”

“突然有一天，白瓊爸爸讓她給弟弟訂機票回家。”

“說讓她弟弟回家，簽購房合同。”

林簡愣住了，大大的問号寫在了她的臉上：“讓白瓊簽購房合同不也行嗎？”

雖然還是學生，但是林簡也知道購置首套房在首付和貸款方面都是有優惠的。

“我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而且也問了和你同樣的問題。”冬雪苦笑了一下。

“但是白瓊說，這是家裡給弟弟考上大學的獎勵。”

“還說，現在房價還比較低，買房比較劃算。提前買一套房子，也算是弟弟将來的婚房。”

“而且還是一套大平層房子”

“那白瓊爸爸給白瓊上大學的獎勵是什麼？”林簡問道。

“一個一千塊錢的紅包。”

一千塊，真的算是一個大紅包。林簡考上大學，家裡隻是配置了電腦、平闆和手機三件套，沒有額外的獎勵。

可是這個大紅包和一套房子比起來……

林簡沉默了……

“你提前收拾行李吧，多帶一些，省的到了那裡沒得用。”林簡轉移了話題。

朱紫坊，茶室内。

紅木的茶桌上，紅泥小火爐中的木炭燒的正旺。爐上的陶壺，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響，升起袅袅水汽。

“冬雪去了監獄實習？”蘇澤拿起放在小泥爐旁的布巾裹在陶壺的提手上，一下拎起陶壺，放在桌墊上。

“恩，歡歡喜喜的去實習，沒有半點不舍。”韓子然将紫砂壺放到蘇澤面前。

蘇澤笑了一下：“畢竟是體制内的實習，十分難得的。”

“是呀，可這也說明冬雪的理智。”

“理智的可怕，近乎冷酷的理智。”

“仿佛機器一般的精确運轉，所有一切都按照邏輯進行。”

“冬雪，完全沒有她這個年紀，年輕女孩應該有的情感表現！”

“甚至，她都沒有幻想！”韓子然看着陶壺中的熱水逐漸不再沸騰，回歸于平靜。

“所以，我很期待她接下來的表現。”

蘇澤和韓子然，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