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鳴?已有安排。
李子昂?子昂有大用,當然是不行的。
黃佑、秦陽、劉珩、李順等人?外來戶信不過。
他思來想去,五萬大軍竟是找不出這個妥帖的人選,最後隻得找來了肥頭大耳的賈富貴,命他帶幾個好手,速去速回。
翌日,天剛蒙蒙亮,楊麼便被震天擂鼓驚醒,她披上外衣出門查看情況,原本井然有序的前知州府,變得亂糟糟的,到處都是慌亂的輔兵在搬運收拾。
“讓路!讓路!”用推車從庫房運送糧草的民夫厲聲呵斥,楊麼轉頭,民夫認出了她,連忙打了自己一耳光賠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大都統,還請贖罪!”
又小心試探詢問:“今日大軍出征,‘大聖爺爺’在城外點兵,各位統制均伴在身側,莫非是傳令官漏掉了大都統?”
比起苦澀,楊麼更多的是詫異。
雖說韓信點兵,多多益善,但隊伍人數并非越多越好,糧草、軍械、士氣都是要考慮的因素,全軍出擊隻會出現在決勝局。
現在敵方情況尚不明朗,又未建立起穩定的補給線,鐘執一次性将大軍壓上,不怕被困在江陵城下?不怕安鄉縣事端重演?
又或者他有什麼依仗?
若是如此,他為何非要祝問梅死?楊麼的心中充滿了疑問。
五萬黑甲在澧州城外鋪成鐵色汪洋,士兵槍尖挑着的赤色流蘇連成血浪,城頭十二面夔皮戰鼓齊震,驚起樹林裡的寒鴉,漫天飛舞。一陣寒風吹散晨霧,繡着金色的“鐘”字帥旗在空中翻滾。
鐘執難得披上了戰甲,銀光閃閃,光滑似水,有如摩尼尊者降世。楊麼至時,“大聖爺爺”的祈福已經結束,士兵們齊聲謝恩,情緒并不十分高昂。
鐘執獰笑着打開腳下的十餘個箱子,命李子昂等将領豎起箱子,擺給底下的士兵看,滿箱的金燦燦立刻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凡斬一耳者,賞一貫錢,十耳者,十貫錢。”
由于頭顱太重,戰場上一般以割耳計算斬首數量。
“陷陣先登之士,賞一金,攻下江陵城後,良田商鋪,任爾挑選。”
“戰死者,賞十金。”鐘執威嚴的聲音傳遍了整個軍營:“我‘大聖爺爺’會替他養爹娘妻兒三代。”
響徹雲霄的歡呼聲震耳欲聾,楊麼怔怔地看着一雙雙貪婪的眼睛,突然回憶不出那個燥熱的夏日夜晚,齋堂空地上災民山呼海嘯的“等貴賤,均貧富”,一個少女近乎虔誠的心潮澎湃。
當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與她擦肩而過時,楊麼這才反映過來,已經不是出發時那一批災民了。
大軍北上時卷起的黃塵遮蔽了日頭,楊麼逆着鐵甲洪流向南而行,一人一刀一馬。
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
但這次她并非孑然一身。
身側,趙明的馬突然歪歪扭扭,楊麼擔憂病秧子又身體不适,清瘦的男人面露病容,卻看着好端端的。
“方才瞥見地上有一朵小花,這是春天第一個勇敢盛開的小花,希望它能挺得久一些。”趙明微笑着解釋。
是啊,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
楊麼的心情蓦地輕松起來,她夾緊馬肚,加快了與過去離别的速度。
“元戎,等等我!”趙明陷入了行伍,在身後急呼。
“才不要。”楊麼回頭,露出了調皮的笑容:“追不上你今晚就在野外風餐露宿吧。”
少女肆意地笑着,享受着風帶來遠方那縷春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