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東凜國正十一年先帝駕崩,弱冠之年的新帝——許雲廷登基。
登基大典當日東凜國大将軍──葉川穹攜家眷,夫人洛漫珠及兩個女兒葉惜黎和葉曾柔進宮參加大典。
那是葉惜黎剛過完十歲生辰的第一次進宮,葉家的馬車穿過人聲鼎沸的街道往皇宮的方向走去。葉惜黎好奇地掀開簾子往外望去,數十米高的牆圍矗立着。
被紅漆塗滿的宮門正挺挺地豎在中間,好像比宮門兩邊站着的侍衛還要筆直。
“阿黎,把頭伸進來,面紗遮好,我們要準備進宮了。”母親洛漫珠目光溫柔地看着葉惜黎。
葉惜黎聽話地放下簾子抑制住内心的好奇端坐着,姐姐葉曾柔的腦袋輕輕靠着馬車在閉目養神。
葉曾柔其實比葉惜黎大了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但從小行事作風都比葉惜黎要穩重成熟。
葉惜黎總能在葉曾柔的身上感覺到少年老成的氣息,所以時常會打趣她:母親和你比都更孩子氣些。
葉曾柔聽見這話時不氣也不惱,隻是默默從衣袖裡翻出葉惜黎不及格的學堂試卷遞到母親洛漫珠的手上。
葉惜黎看見試卷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殆盡,腳不自覺地從椅子上放了下來,眼睛在母親和門口間來回徘徊。
“葉惜黎!!!”
伴随着洛漫珠的喊聲,葉惜黎像拉滿弓弦上的箭一樣一下子竄到了門口。一邊跑的同時還不忘回頭瞪了一眼,表情像幹了壞事得逞,笑眼盈盈的葉曾柔。
葉惜黎剛跑到大門口就一下子撞到從外面回來的葉川穹身上,洛漫珠還沒開口。葉惜黎就委屈巴巴地躲在葉川穹身後帶着哭腔:“爹爹,娘親和姐姐一起欺負我!”
“葉惜黎!!誰來也沒用,你爹爹也護不了你。”
葉川穹知道洛漫珠隻是表面上很生氣但實際上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疼愛葉惜黎,因為葉曾柔從小體弱多病。
所以葉家大族的長輩們都格外重視葉曾柔而漸漸忽略了葉惜黎,或許是因為遺傳了葉川穹。從小葉惜黎的性格就很開朗,大大咧咧的什麼事都不往心裡記。
但身為母親的洛漫珠卻不忍心看見自己的任何一個孩子受委屈,每次葉家長輩對她們姐妹兩個厚此薄彼的時候。
洛漫珠就會對葉川穹發好大一通脾氣,然後讓他到外面買回一個一模一樣地給葉惜黎。
“阿黎,這是爹爹忘記拿給你的,和姐姐的一樣,你不要怪爹爹的記性不好。”洛漫珠溫柔地對葉惜黎輕聲說。
“可是……可是娘親……”
每次葉惜黎想要和洛漫珠解釋其實姐姐已經給了她一個一模一樣的了,但每次還不等她把話說出口,洛漫珠就逃也似地心虛地趕緊離開。
葉曾柔知道因為自己的身體不好,所以家族裡的人都格外地偏愛自己。但她讨厭這樣的偏愛,她讨厭一切不公平,她總覺得長輩這樣對自己的寵愛對于妹妹葉惜黎來說是最不公平的。
葉曾柔會把長輩給自己最好的東西全部送給葉惜黎,好像隻有這樣做才能潛移默化地告訴所有人,她的不滿和不願。
但傻傻的葉惜黎卻從未覺得一切有什麼不一樣,她隻知道自己那個體弱多病的姐姐是對自己最好的。
哪怕是她把自己不及格的試卷遞給母親,她也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姐姐,隻是偶爾會不做點人事。
葉川穹蹲在葉惜黎面前輕聲問:“小阿黎,又做什麼事情惹娘親生氣了?”
葉惜黎嘿嘿憨笑了一聲,湊到葉川穹耳旁:“上次學堂測試,又不及格了。”
葉川穹聽完哈哈大笑起來,洛漫珠一看他們父女兩個哈哈大笑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樣子就更來氣了。
“葉川穹!你還好意思笑,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兩個都是我的女兒,怎麼一個成績一直是優秀上等,一個卻一直不及格下等?這到底是遺傳到誰了?”
葉川穹還沒來得及解釋,葉惜黎就搶先開了口:“那肯定是姐姐遺傳到了娘親的聰慧,我肯定是遺傳到了爹爹的……嗯……身強體壯!”
葉惜黎的一番話逗得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就這樣葉惜黎又一次巧妙地躲過了一場長達一個月的禁足期。
葉家的馬車隻能停在宮門口,臨下馬車前洛漫珠向兩個女兒囑咐道:“阿黎,阿柔,等會兒進宮後要一直跟在娘親身後不要亂跑。宮裡不比家裡,在這裡面行為舉止都會被人盯着,稍有不慎就會惹禍上身。”
葉惜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戴好面紗跟在洛漫珠和葉川穹的身後,四人緩緩往宮裡走去。
宮裡可真大!一眼望不到邊,葉惜黎隻覺得走向金銮殿的那條路格外的漫長。宮裡的人都低頭站着,明明有很多人在但卻還是很安靜。
葉惜黎忍不住四處張望,宴席上來了很多人都是身份顯赫的達官貴族們。宴席進行一個時辰左右,在得到皇後的批準後葉惜黎才敢離開宴席在皇宮裡随意走動。
皇宮真的太大了,沒一會兒葉惜黎就迷了路。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裡面亂轉,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塊匾額上寫着:東宮二字的地方。
葉惜黎剛準備擡腳踏進去就被門口的侍衛攔住,她從衣袖裡拿出皇後給的通行牌讓侍衛們看後,他們才放她進去。
走進東宮後葉惜黎被吵鬧聲吸引來到一扇窗前,剛準備打開木窗時。木窗就被人從裡面打開,一個面龐俊秀的少年笑容如清風明月。
微風吹起少女臉上的面紗,若隐若現的臉頰被少年盡收眼底。兩人四目相對許久,葉惜黎連忙用手壓下被風吹起的面紗,耳垂泛起微微紅暈。
少年食指放在嘴角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動作熟練地翻窗逃走。一步三回頭看着葉惜黎笑,他的每一抹笑都一點點印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傅已經來了,您該去讀書了。”一個年紀不大的伴讀少年,站在窗口滿臉無奈地看着太子許卓衡越跑越遠。
葉惜黎站在原地看着許卓衡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天空忽然暗了下來滿天的飛雪飄在空中。周圍白茫茫的一片,葉惜黎低頭一看懷裡的葉曾柔已經沒了氣息。
夏朝東凜國正十六年。
“不要!!!”
伴随着一聲尖叫葉惜黎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驚魂未定的她一直大口喘着粗氣。心情久久不能平複下來,門外的丫鬟聽見裡面的聲音後連忙走到床榻前。
“小主,您沒事吧?是又做噩夢了嗎?”丫鬟木錦站在床幔前滿臉擔憂。
葉惜黎輕輕撩開床幔眼睛紅腫地看了一眼木錦,聲音沙啞,滿臉的疲态:“木錦,沒人的時候不要叫我小主。”
木錦滿是心疼地看了一眼葉惜黎輕聲道:“是,二小姐。”
木錦走上前系好床幔扶起葉惜黎,她的青絲散落在背後,身着白色素衣。嘴唇慘白毫無血色,雙眼微垂暗淡,身上的輕紗衣都蓋不住她因瘦弱而突出的骨頭。
葉惜黎踉踉跄跄地走到窗口輕輕推開木窗,窗外飄着雪花,雪越下越大。園子裡安靜地就隻剩下簌簌的雪落聲還有嘎吱嘎吱的腳步聲。
“這雪就和當年那個夜晚的雪一樣突如其來,讓人猝不及防。”葉惜黎盯着園裡盛開的紅梅愣了神。
雪地裡出現了一個身影朝葉惜黎越來越近,油紙傘下的臉龐是她年少時最歡喜現在卻最厭惡的。
“小主,陛下來了,您該去梳洗打扮準備接駕了。”木錦手裡拿着木梳随時準備為葉惜黎梳洗打扮。
葉惜黎的眼睛依舊冷冷看着不遠處站在雪地裡的許卓衡,然後輕聲緩緩開口:“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