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止住擊打水面的手,似乎是在思索。
“你知道安遠侯府的廚房在哪裡嗎?”
“廚房?”可真是一個讓她出乎意料的問題,“夫人為何要知道廚房所在?”
她當然是擔心安遠侯府的人也像阮府的壞蛋一樣不給她飯吃,以防萬一她要給自己留個後路,免得還沒等這病秧子世子病死,她就先餓死了。
雖然楊嬷嬷向她保證安遠侯府肯定不會如此,但自己家的人都不給她飯吃,又怎麼能去指望别人家呢?
“安遠侯府的人很多吧?”
忍冬不明白她怎麼又問了這樣一個問題,愣愣點頭。
她轉過身,趴在浴桶之上被霧氣蒸騰的小臉粉嫩細膩,恰似水中粉荷,與她的名字十分相符。
“萬一,我是說萬一哈,你看侯府的人這麼多,萬一廚房的人忙不過來,一不小心把我給忘了,我就可以自己去廚房偷……不是,拿吃食了。”青禾讪笑,差點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忍冬越聽越糊塗,眉頭不由緊擰,青禾見此連忙揮手,“我就是胡亂一說,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洗好了,可以起來了嗎?”
待晏淨安來接青禾時,忍冬将青禾說的話一五一十告知于他,眉頭還是擰着的,“為何感覺夫人好像經常吃不飽飯一樣?”
晏淨安伫立門前看束起青絲的小姑娘,又将桌上的點頭塞進口中,直到兩頰塞得鼓鼓當當實在沒有餘地才罷休,但手還是捏着最後一塊酥兒印不肯放下。
他走過去,倒了杯水遞到她手中,“喝些水壓壓吧。”
她指了下費力咀嚼的嘴巴,擺了擺手,又把手中的酥兒印塞進口中,嚼了好幾口,才端過水杯一飲而盡,瞪大明眸露出驚喜的笑,“冰糖木樨飲!”
“你哪兒來的?這個時候木樨花還沒有開吧?”
“夫人喜歡自然是有的。”
他僵直的唇也向上牽起一個弧度,指腹撫上她的唇角拭淨她殘留的碎屑。
她的唇很是柔軟,猶如初春最先綻放的桃花瓣。他情不自禁摩挲至唇中,才幡然醒悟自己的舉動有多麼唐突,欲要緻歉又想起答應她的約定,将話生生咽了下去。
好在她并未驚覺異常。
“夫人将點心全吃了,可還有肚子用早膳?”
這簡直太小看她了。
青禾拍了拍稍稍有些鼓起的肚子,揚起腦袋,異常驕傲,“這才哪到哪兒啊?餘量多着呢!”
晏淨安輕笑一聲,“那便請夫人與我走吧,該去敬茶了。”
柏蔭齋與春澗居相距并不遠,隻需穿過一條穿山遊廊,所需時間不到香篆一刻,如此祖母才能趕來見他最後一面。
廊下挂有許多貼着喜字的紅色燈籠,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白色。
他本無意如此鋪張,但阿娘和嬸嬸說成婚是女子此生為數不多的喜事,該有的一律不能少了人家。
可這于她而言絕非喜事。
小姑娘很好奇,但又不敢随意走動,隻睜着水靈靈的眼睛上下左右地張望。
“用完早膳後,我帶夫人在府中轉轉如何?”
“好啊!”青禾歡笑蹦到晏淨安身邊,又想起一件事來,“敬茶是什麼意思啊?”
“每對新婚夫婦在成親第二日,新娘子都要為家中長輩奉上一杯茶,是禮制。”晏淨安輕聲解釋,“家中長輩并不多,隻有祖母、阿娘以及兩位嬸嬸,夫人不必擔心。”
青禾咦了一聲,有些奇怪,“你家中竟然沒有男子嗎?”
沒等晏淨安回答,她又眯眼笑了起來,高高揚起的眉毛猶如被風吹起的柳葉,“難不成你家像《西遊記》的女兒國一樣都是女子嗎?”
話音未落,她的視線投向晏淨安以及跟在他身後的蒼術和廣白兩人搖了搖頭,“那也不對,你們三個是男的。”
她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晏淨安展顔一笑,“并不是,家中男子皆在邊疆保家衛國。阿爹、叔叔和堂兄皆在邊疆,隻我一人……在家中。”他垂下頭,笑容帶着點嘲諷與遺憾。
蒼術和廣白神色也黯淡下來,正欲上前安慰主子,一旁卻傳來不合時宜的笑聲,歡快的,很沒有良心。
“那你好厲害啊!他們那麼多人在邊疆衛國,你一個保這——麼大的家!”青禾張開雙臂劃了一圈,眼裡滿是崇拜,“你真的很厲害!”
晏淨安微怔了一下,眉頭輕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開來,彎下眼眸,溫柔注視青禾,不知是否是陽光偏愛的緣故,她清亮的眼似有星子閃爍。
“夫人,當真很會安慰人呢。”
什麼安慰?她安慰誰了嗎?
青禾疑惑地眨巴眼睛,晏淨安臉上笑意更甚,便連背影都輕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