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予蓁的腳步微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謝雲澗甚至能想象到她疑惑的表情,但他并不打算将手收回,而是低咳一聲,嘟囔道:“好黑,看不見路了。”
都已經走了大半天才說出這樣的話,一聽便知道是假的。但薛予蓁卻沒拆穿他,也任由他比自己大一圈的手縮在自己掌心中。
她又不是小孩子,也偷偷翻過褚霁遠給施淼淼帶的話本,對于男女之情并非一竅不通。宗門中不乏有對她産生情意的同門師弟,但不是被施淼淼和顔悅色地勸走,就是被子書珹一頓暴揍趕跑。
而她本人也并不樂衷于此,在知源宗的四年,她一直都忙于修煉,閑暇時間也隻和施淼淼他們待在一起,完全沒有想過未來道侶的事情。
謝雲澗給她的感覺和師兄們不同,卻也和莫泱不同。可若要說這是喜歡,她也并不确定。
兩人就這樣别扭地牽着手,沉默着走了許久。
薛予蓁心中想着事情,漸漸的就松了手上的力氣,謝雲澗卻是強硬地拉住她,将她的手貼到自己心口。
他緊張地看着薛予蓁,暗道無光,但兩人湊得極近,他看見她的眸子在不安地顫動着,鼓起勇氣想要說出的話堵在咽喉。
最後隻呐呐地喊了一聲,“阿予。”
薛予蓁抓着他的胸前的布料,偏頭避開視線,悶聲應道:“嗯?”
見她如此反應,謝雲澗神色黯淡,可就在他還想說些什麼時,頂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暗道被波及到,劇烈的搖動着。
謝雲澗迅速将薛予蓁護在懷中,警覺地環視着四周。
阿無轉身沒有看見他們,無語地往後走了一截。即便是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看見抱在一起的兩人時,她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二位,互訴衷腸等事情完後吧。”她咬牙切齒地看着謝雲澗,想着必定要将這事告訴子書珹,“茶莊真的燒塌了。”
薛予蓁聽見這個消息一把推開謝雲澗,“叫你不要瞎說吧。”
阿無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薛予蓁,你這是在怪我烏鴉嘴?”
薛予蓁撇撇嘴,并不承認:“也沒有吧。”
阿無氣笑了,剛想說話便被又起的震動打斷了。
她臉色一變,“快,當心地道塌了。”
三人不再吵嘴,疾步奔出地道。
謝雲澗走在最前面,他看清眼前的場景後,倒吸一口涼氣,狠狠抑制住自己才沒有吐出來。
他攔在薛予蓁前面,臉色并不好看,“阿予,别看。”
阿無看着面前的一切,也捂着嘴巴臉上是藏不住的厭惡。
薛予蓁繞開謝雲澗,她原本已經對茶莊底下的東西有了猜測,但真正看見這些的時候,還是止不住地感到恐懼和不可置信。
地下被挖出兩個大坑,一個坑中堆疊着數不清的人,或死或生。而另一個坑中是人骨,是殘肢,是人皮。
鮮血将那裡的土地浸得黑紅,散發着濃烈的腥臭味。
薛予蓁被眼前的場景驚得退後兩步,直直撞到謝雲澗身上,她急促地呼吸着,強迫自己将目光挪到最中間那口藥鼎上。
藥鼎足有一人高,下方的火焰燒得正烈。薛予蓁一點不想知道裡面放着什麼東西,但耳邊卻突然響起了無數哭嚎悲戚聲。
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阿無和謝雲澗的聲音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慘死在這裡的冤魂像是找準了她一般,在她耳邊嘶吼咒罵,幾乎要将她的神魂撕扯開。
“阿予,阿予!”
薛予蓁陡然睜開眼睛,眼神失焦,謝雲澗握着她的肩膀搖晃了幾下才喚回她的意識。
他擔憂地問道:“你怎麼了阿予?剛剛突然很痛苦的樣子。”
薛予蓁脫力地将頭抵在他的肩上,字字泣血地說着,“一定要,毀了,那個鼎。”
謝雲澗回首看着那口藥鼎,它表面看似莊嚴,内裡卻散發着無比陰邪的氣息。他神情嚴肅起來,喚出負星緊握在手中,“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