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易發話,其他幾位出來打圓場。
“哎呀,是我不好,說了小安不愛聽的話,喜日子見不着鬧的不愉快。”
“小安性子倒是變了不少,從前從不會跟我們這樣說話的。”
“可能是被程員外寵的吧,活在愛裡的人,自然是有恃無恐的喽。”
又開始叽叽喳喳的揪着一個事來回反複的嚼,甚至紀淩安都無法用生氣來解釋現在的情緒,更貼切的是郁悶。
幫着忙了一天,坐下吃口正常飯菜的時間都沒有,肚子早就餓的隐隐作痛。本想着吃點,現在好了,不高興是一口也吃不下。
紀淩安望着空空的碗和耳邊已經轉換的話題,忽然委屈的鼻子發酸,下意識去看程沅沫的方向,恰好對方的眼神回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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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上男女雖分桌,卻也不是不可同席而坐,也有伉俪情深的夫妻坐在一起。
隻不過這場面算是社交的好機會,大多會讓正君去男子那桌,多結交多拉進關系,往後尋人辦事能有個門路。
所以在程沅沫招手的那一刻,紀淩安想也不想的就過去了。
程沅沫自然地拉住紀淩安的手,問道,“吃東西了嗎?”
紀淩安無視了身後投來的視線,搖頭。
那麼多年夫妻了,許多事一個眼神就能明白,程沅沫對家仆道,“添個座。”
她們這桌坐的都是臨安的大老闆,由紀初白親自主位招待維護關系,紀淩安忽然坐下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但礙于程沅沫在場不好明說。
頗具暗示道,“伯玉啊,這邊姨姨們都要談生意,别影響到沅沫,你去找你爹。”
“哎,伯玉與我如同一人,不計較這些。”桌下程沅沫抓着紀淩安的手未曾放開,另一隻手也不閑着的盛了碗蓮子膳粥放他面前。
對盯着她們看的人語重心長道,“都說夫妻和睦才能生财,我看所言确實不虛。”
滿桌人就屬程沅沫最年輕最有錢,她的話可不就是發自肺腑的經驗之談,各個恍然大悟、心領神會,獨紀初白臉色難看的很。
很快桌上恢複了熱鬧,并未将紀淩安坐過來當什麼稀罕的事,倒是姜青易那桌的男眷們頻頻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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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淩安垂着眼攪動着碗中的粥,嘴唇都發白了,但半點沒有送入口的意思。
程沅沫脫離了談話,側頭低聲問道,“不合胃口?想吃什麼?”
紀淩安搖頭,悶悶的不願意說話。
“這樣,先稍微墊墊肚子,等結束後讓廚房做其他吃的給你。”程沅沫道。
紀淩安眨了眨眼睛,含糊道,“你怎麼會對我那麼有耐心。”
程沅沫眉毛一挑,惜面的把聲音壓的更低,“你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哪次你不樂意吃東西,不是我跟後頭哄着你的?”
“鹿鈴那次你就沒有。”
“那時你當那麼多人面甩臉子成那樣,我還讓青竹給你盛了碗湯,我身為家主也是要面子的。”程沅沫直想喊冤,她的事說出去估計沒幾個人敢信的。
紀淩安想了想,确有此事,悶悶的“哦”了聲。
擡眼瞅了眼程沅沫憋屈又無奈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乖乖拿起碗小口喝粥。
總算是哄好了,程沅沫狀似無意地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到她們。
松了口氣,趁着紀淩安心情好願意吃,夾了不少放菜他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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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時間的推移參加喜宴的賓客三三兩兩告辭,醉酒不省人事的則會由家仆帶領去客屋休息。
在程沅沫源源不斷的投喂下紀淩安成功将自己吃撐了,眼神都跟着有些呆滞,被程沅沫牽着往屋的方向走。
濃郁的酒氣絲絲縷縷散發,紀淩安輕輕嗅了嗅,走快兩步跟上程沅沫步伐,好奇側眸打量着她。
未來前院前的飯桌事紀淩安不清楚,估計推杯換盞的也喝了不少,坐下來後便忍不住觀察程沅沫喝了幾杯,又是和誰喝的。
明明喝的那麼多,怎麼不見一絲醉态,身上飄來的酒味确确實實證明喝的是白酒啊。
“子美?”紀淩安小聲喊道。
直直往前走的人腳步未停,像是沒有聽見紀淩安的呼喚,唯獨握着的手扣的緊緊的。
紀淩安抿了抿唇,放淺了呼吸,不動聲色地回握住了程沅沫的手,眼中閃過藏不住的笑意。
忽然大步走的人停了下來,環顧了四周目光最終停留在了紀淩安臉上,突兀的來了句“醉了”,随即軟趴趴往遊廊邊一坐,靠着柱子就打算閉眼睡覺。
敢情不是酒量好,而是一直撐到了現在。
紀淩安又好笑又心疼,想去找人幫着一同扶回房,偏程沅沫的手怎麼也不願意松開,使勁大了她還不高興。
好在青竹見兩人久久未歸,順着路尋了來,找了婢女一同将程沅沫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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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把水打好,又找了兩件幹淨的寝衣,擔憂道,“公子,裡頭還需要奴才嗎?”
紀淩安熟練地淘洗巾帕,“我能處理。”
“那成,今晚奴才在外頭守夜,有需要喊一聲就成。”青竹不打擾主子們獨處,幹脆地退下了。
靜谧的屋内隻剩下她們兩人,燭火搖曳晃動着影子,亂糟糟的一天總算過去了。
仔細給程沅沫擦了身子換上幹淨的寝衣,望着她熟睡的面容,紀淩安忽然想不起來上一次仔細看她是什麼時候了。
歲月匆匆不饒人,或多或少在臉上留下了痕迹,時常緊縮眉宇的習慣令程沅沫的眉間多了條細紋。
紀淩安探手輕輕撫平,心中百味雜揉。
鬧是氣頭上鬧起來的,也是氣頭上脫口而出的和離,怨不得旁人。
日子平平淡淡令人生出愛已消磨的錯覺,等鬧起來口不擇言要分開,又恍然深覺原來愛對方早已成為了習慣,融入了生活的點點滴滴。
紀淩安快速眨了眨濕潤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如羽毛般輕柔地吻了吻程沅沫的眉心,才拿着衣物起身進了浴房。
直到浴房響起水聲,昏睡過去的程沅沫陡然睜開了雙眼,紅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脖頸,幹脆拽過被子把自己從頭到尾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