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汐悄咪咪藏在灌木叢後，隻探出一雙眼睛觀察。

那男子緩步來到湖邊停下，在原地踟蹰了一會，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才把琴放下。羅汐看着他眼睑低垂，熟練地試音，零星幾個音節蹦出，确保琴弦良好後，他從袖中拿出什麼東西握了一下，定了下神，然後正式開始。

還挺有儀式感……羅汐暗道。

十指放在弦上，勾彈間清澈明快的音符便跳躍而出。這次的曲子比她上次聽過的風格不同，活潑的曲調像一位年輕的少女，在浣紗的溪邊調皮地踩水玩，輪轉筝筝如鯉躍，進退複揉碎金精。

羅汐的心情也跟着音調跳躍着舞動着，手指在樹幹輕輕打着節拍，不知不覺間竟也忘了注意呼吸和隐蔽。

真看不出來啊，一個正正經經規規矩矩的琴修，居然也會彈這麼少女風的曲子。

接下來羅汐照舊來蹲守，琴師每隔一天來一次，彈的曲子主題多與山水和花鳥有關，指腹撥弄間勾勒出一幅幅恬靜生動的畫面。優美的琴音安撫她心情的同時，也安撫了她身體的躁動。當然饑餓感還在，隻是不至于強烈到讓她發熱。

羅汐有時候聽久了忍不住盯着他的臉，和初見時的感覺一樣，他的五官并無攻擊性，組合在一起非常賞心悅目，不像在千仞的那群魔修，渾身上下豎着刺。

他應該是出身不錯且被家人保護的很好的人，不然不會有這種溫和的氣場。羅汐想着，忍不住羨慕起來。她也照過鏡子，但她都不敢承認鏡子裡那個人是她。常年的争鬥加上魔氣的沾染，讓她和魔修越來越像。

羅汐不禁歎了口氣，反應過來趕緊捂嘴偷偷觀察。還好，琴修并沒有發現異常。羅汐心裡的石頭也落下了。

隻是她低頭的一刻沒留意到，琴修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又重新按回琴弦上。

……

七日後，天行門代表抵達瀛洲。同時到達的還有滄海門。

淩雲門掌門座下大弟子親自出來迎接。兩位大門派的長老領頭出來，大弟子上前行禮。一番場面話後，安排弟子帶領大家前往居住的洞府。

左玄與另一位弟子分得一間院子。為了聯系羅汐，左玄借口去城鎮逛逛，獨自跑到住所外的郊區。

恰巧這天羅汐沒能蹲到琴修，正在山林裡瞎逛，收到左玄的傳音，立刻拿出傳音符欣喜道：“你到了？”當即約了去城鎮見一面。

隔了一段時間沒見，加上羅汐又在别的地盤上，左玄一直提心吊膽。等見到本人，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下來，忍不住問起她在淩雲門的情況。

“算比較順利啦，沒有被發現。”羅汐滿不在乎道，“不過淩雲門真夠大的，天行門怎麼不考慮擴建下呢？”

見她還有心情調侃，他也是白操/心一場。左玄沒好氣地說：“哪是你說了算的。對了，先前你追蹤的鬼修抓到了嗎？”

“已經解決了，等把鬼域秘密布置的陣法調查清楚，我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那你提到的合歡宗又是怎麼回事？”

“合歡宗？”羅汐想了想，好像是不久前問過的，“真的隻是問問。”

看左玄一副不信的樣子，羅汐隻好現掰一個理由：“我在調查期間與鬼修交過手，他的攝魂術非常難纏，費了我不少功夫。”

“攝魂術？”左玄大驚，“你可有受傷？不對，你的魂體可有受損？”

“淡定啦，我要有事也不會站在這裡說話了。”羅汐對魂體什麼的不清楚，随便一帶而過，又繞回原來的話題，“我們對鬼修沒有任何了解，而對于合歡宗的媚術同樣一無所知，光一個鬼修就難以應付，如果碰上合歡宗同源的幻音坊隻會更難。”

左玄了然：“原來如此。我會私底下幫忙打聽，但合歡宗深居簡出，已經很少有人了解這一門的事情了。”

“沒關系，能打聽一點是一點。”

正說着，兩人也快到城鎮了。淩雲門不愧是仙域第一門，凡人聚居地對比天行門更為繁華。羅汐這次帶上了屏蔽魔氣的玉佩，走進人群裡也不紮眼。反而左玄因為還穿着天行門弟子服，引來一些人側目。

街上販賣的多是一些低階的小玩意，沒什麼作用，單純好看。羅汐粗略看了一遍就走了，這些東西她也帶不上。

看了幾個攤子羅汐興趣缺缺，正想叫左玄去别的地方，結果看到他和幾個淩雲門弟子攀談。羅汐隻得在攤子前假裝挑選珠钗，等着他們聊完。

原來那幾個人是穆璃的崇拜者，曾見過穆璃與左玄結伴，以為他們是好友，便前來認識一下。左玄客氣地回應，等這些人一走，突然又有人叫住他。“左玄？真的是你！”

羅汐拿着珠钗的手一抖。這聲音……是穆璃？

“一早便聽說天行門弟子到了，居然有你。”穆璃一上前便十分熱情道，“你也太沒意思了，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左玄語塞。眼角撇到羅汐背對着他，沒有要過來的意思，隻得自己應付。

可穆璃沒有聊聊就走的意思，甚至大手一揮就要帶左玄去酒樓：“正好讓我逮到了，也該讓我盡地主之誼。走！想吃什麼随便點，今天我做東！”

幾位師弟師妹正好跟在左玄身後，幾乎将他圍成一圈。左玄脫身不得，也怕穆璃發現羅汐，隻得半推半就随他們走。

“姑娘，你到底還買不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