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如果遠程操控這些人去幫兇手做事的方案可行,那麼題眼大概率在地震救援。”曆城道:“隻不過黃慶……那個小女孩兒也跟這個事情有關嗎?”
“我之前跟小阿……木生說起的時候,有這樣的猜測。”
念那個名字的時候謝林川有一瞬停頓,但很快接着道:“雖然不确定,但我們覺得八九不離十——如果傀儡法果真存在,那這孩子應該就是這方法的試驗版本。”
曆城回過頭喊了一個名字,調查局負責受害者管理的工作人員冒出頭來。曆大隊長問道:“黃慶現在在哪兒?”
“還在附屬醫院療養區接受治療。”對方立刻回答:“我們有同事在那邊對她進行人身保護,需要傳訊嗎?”
“問問情況,不用她過來。”曆城又轉頭對謝林川:“局裡給偷屍體的跟裝炸藥的兩撥人都做了藥檢,沒有發現藥物殘留,但黃慶沒做。她當時的檢查結果還在附院。”
“我去一趟吧。”好久沒露面的白法醫開口道:“讓他們把結果發我,如果當時做檢查的時候有樣本保存,也同樣發我一份。”
曆城颔首。
又有什麼人闖入市局,純白的發絲在走廊清一色的制服之中極其顯眼,靈巧地從來往的同事之間穿過來。
謝林川看着毛正義的臉,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楊玉梅了——
“陳默把所有黑箱的程序都破解了,”白貓還沒站穩就先開口:“他懷疑,平關山地震隻是實驗版本,背後可能有個更大的毀滅性災難……”
“什麼?”曆城以為自己聽錯。
“還有木顧問,”毛正義喘了口氣,直接對謝林川:“他身上的追蹤器顯示,十五分鐘以前,木顧問閃現到了另一座城市。”
謝林川:“在哪兒?”
“懷空。”白貓吞吞口水:“與平關山僅有一山之隔,保護局爆炸案前的原址,也是他當年被綁架的地方……”
“……怎麼辦啊老大,”顧不上看周圍人反應,毛正義的毛都豎起來了:“我感覺很不好……”
曆城難以置信地對謝林川:“木生真跑了?”
謝林川沒有回答。
“就這樣?在你眼皮子底下?”曆大隊長沒有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還以為你是護犢子亂扯的借口。”
謝林川的臉色可以用鐵青來形容了。
“少貧兩句嘴不會折壽的,”白钰怕謝市長先炸,連忙接過話打個圓場,他掃了眼謝林川,轉而對毛正義:“……定位器是怎麼回事,你們早知道木生要跑?他參與了平關山地震到現在幾乎所有的調查工作,如果現在畏罪潛逃嫌疑很大。”
“沒有,”毛正義梗了下脖子,下意識想替木生說話:“木顧問肯定不是壞人。”
白钰從不和貓争辯人的品行問題,直截了當道:“定位器在哪兒?你司不是向來看不上這高科技,是陳默弄的?”
“是。”謝林川替他回答。
“定位器在他骨頭裡,前幾天斷橋他傷了手,做手術的時候放進去的。”謝林川的眉頭就沒松開過:“……沒想過他要跑,就是以防萬一。”
現場人皆是一怔。
謝林川難得回答得這麼仔細,倒是讓白钰有點摸不着頭腦——謝市長今天看起來心情非常糟糕,照理來說不該有這樣的耐心回答一些私人問題。
直到離開調查局,白钰才後知後覺:木生算嫌疑人之一,他的動向怎麼算都不該是謝林川的私人問題。可當時沒人能把這句話說出口。
那也是後話,白法醫沒有過多地糾結這個問題。
白钰要去附院拿黃慶的檢測報告跟樣本,臨走前提醒謝林川:“私加追蹤器屬于侵害他人隐私的行為,肇事醫生與你都無法逃脫追責,事情結束以後,我希望你能主動将這部分跟調查局上報。”
謝林川看都沒看他,哼了聲,表示知道了。
毛正義看着瘦高男人離去的背影,小聲對曆城:“我不喜歡他。”
“誰?”曆城正在催偷屍體與裝炸藥兩方的藥檢程序,聞言跟着貓眼神瞟了眼:“白钰?”
“嗯。”毛正義憤憤:“不喜歡他。”
曆城沉默半秒:“你沒見過他嗎?他是你老大另一個單位的員工,算起來在那邊幹的也算不錯。”
毛正義愣了下:“……白钰是九十三部的人?”
“嗯,他是九十三部的法醫。”曆城道:“所以謝林川一發号召令他就來了,算起來他到的速度要比我快。”
九十三部人員的審查與考核機制極其複雜嚴苛,一般隻有意志力十分強大的人才能拿到入場券,而白钰能在這樣的重重測試下存活下來,的确讓毛正義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隻不過他應該不知道你老大是九十三部的老闆,林川好像也沒想讓他知道。”曆城想了想,接着道:“你老大這人軸嘛,不搞那套。剛剛那些話說不定也是在測他。”
“……”毛正義:“啊?”
“小東西,人類是很複雜的生物。”曆城看貓傻呵呵的樣子樂不可支,腦子了過了一遍已有的所有訊息,倒真好奇道:“不過林川真在木生手腕裡加追蹤器了麼,這麼狠?我以為他隻是說說。”
這毛正義也不知道。追蹤信息确實存在,除了木生,謝林川不需要追蹤任何人。
如果真的是在手術的時候加進去……隻能是鄭平幫了他。
毛正義大約知道追蹤器有多大,最小的那種也足有人小拇指甲大小。木顧問的手腕很細,貓想不出加個小拇指甲蓋會不會疼。
他上次見木生還是在人民醫院,貓隻離開一天半,不懂人類為什麼又吵架。
毛正義擡起頭,看到謝林川拿着紙筆走進審訊室的背影。
*
楊玉梅依然維持着那個狀态。她看起來十分漠然,不見疲憊,也不見焦慮,隻是漠然。聽見有人進來,也隻是擡了下眼,似乎是看到來者不是木生,便又把頭低下去。
她就這樣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地在這裡待了十個小時。調查局這麼多人,沒有人從她嘴裡撬出來一句話。
謝林川也沒講話,把紙筆放到她面前。
出乎意料地,楊玉梅握住了那支筆。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要寫點什麼的時候,她又把筆放下了。
謝林川看着她,在她放下筆的那一刻,說:“我把黃午的腿打斷了。”
窩在觀察室椅子上的貓:“老大在威脅她嗎?”
“……”曆城:“不像吧。楊玉梅要是能這麼容易就被威脅,也不可能過來自首。”
毛正義将眉毛拱在一起:“她自首怎麼不說話?”
“也不是完全不說,”曆城道:“她承諾隻要見到木生,她就會把一切全盤托出。”
“……”毛正義:“她也暗戀木顧問?”
“什麼叫「也暗戀」,”曆城的眼珠瞟了貓一下:“謝林川暗戀嫌疑犯?”
“木顧問不是嫌疑犯!”毛正義炸毛:“他們是兩情相悅的!”
審訊室内——
楊玉梅似乎對謝林川的話沒什麼反應。她把筆放回到桌面上,看向謝林川。
男人的金眸讓她有一瞬怔愣。
謝林川盯着她,接着道:“木生死了。”
楊玉梅張了張嘴:“你是平玉山谷裡和他在一起的人。”
觀察室裡做記錄的同事立刻開始打字。
謝林川答非所問:“你要殺木生。”
“我沒要殺他。”楊玉梅說:“我想見他。”
毛正義看到曆城手邊有個小方塊兒一樣的儀器,連接線錯綜複雜。在楊玉梅說完這句話以後,儀器的燈由黃轉為綠色。
謝林川緊接着問:“黃慶和你有什麼關系?”
楊玉梅望着他,嗓子一動:“誰是黃慶?”
儀器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