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柔緩,一直含在胃裡的冰仿佛也被這樣的溫柔融化。木生輕輕哼了聲,顯然是舒服了一些。
他沒動,謝林川也不講話。
本以為會這麼睡去,今夜卻偏偏不安生。
冷不丁感覺到他攥着的手指微微一痛,青年不知怎麼忽然收了下手,指甲在他指根處陷了一下。
謝林川睜開眼,下巴底下的肩頭微微顫抖。
聽木生聲音很急地說:“貓死了。”
謝林川以為自己聽錯:“什麼?”
木生不答,他猛地揚起腰,眼睛朝向窗口,整個人抖如篩糠。
總是表情素淡的人此刻眉頭緊皺,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着,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謝林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去摸他的脈搏,亂的吓人。
房間的窗忽然開了,如水的冷風洩洪一般吹進屋子裡。
木生被冷的一激靈,謝林川将他摟到懷裡,也許是感到了熱源,青年回了下神,眼神茫然地看向他,聲音顫抖着重複了一遍。
“……貓死了。”
貓死了?
謝林川皺眉,手指捏着他的脈,打算一旦人被魇住便将他打昏。
什麼貓?
青年不自覺蜷成一團,剛消的汗又浮上一層,他很快說不出話,眼睛一直盯着那扇剛剛被風吹的大開的窗,仿佛正在與他口中的貓一同經曆死亡。
卧室的門驟然響起。
謝林川聞聲回頭,他抱着木生沒手打架,隻眯了下眼,房内所有有尖角兒的物件兒便一同浮到半空,尖銳處正對門口。
卻聽到熟悉的聲音:“謝哥!哥!醒醒!我看到貓上來了!”
下一秒有靈魂穿透了門闆,女鬼的身子輕易進入牆壁,與此同時,木生一直盯着的窗邊果然閃來了什麼東西,那玩意兒速度極快,直奔床上的青年。
來不及解釋,茴香擡手化出一層黑霧,低聲念了幾句。
黑霧迅速收緊,生生被那玩意兒沖出一個銳角,幸好很有彈性,并沒有被沖破。
謝林川收了手,定睛看去。
被捉住的東西竟是比霧還要黑,此時被困在裡頭,霧氣一收,那東西着了急,便開始在裡面橫沖直撞。
茴香不可能給它掙脫的機會,化手成刃,作勢欲劈。
卻聽青年厲聲道:“等等!”
女鬼的手應聲而頓。
謝林川沒有任何表示,兩條胳膊依然抱着懷裡的人,聞言也隻是舉手給他順了順毛。
木生從謝林川懷裡掙出來,茴香警惕地擋在他身前,怕不善者對他不利。卻與預想不同,見他露面,黑霧裡束縛的那東西慢慢不動了,它安靜下來,雌伏着,自下而上乖順地望着他。
這下連茴香也看清了:那是一隻貓的靈魂。
茴香看了眼謝林川,後者略點頭,女孩重新念了幾句,收起手。
黑霧散去,黑貓渾身濕透,落到地上。
那是前幾日霸占自己睡覺的地方的小貓,被他丢進毛正義窩裡養了幾日,謝林川隻記得這隻貓年歲很小。
平關山以來親近木生的貓不計其數,沒想到死的卻是最小的這隻。
謝林川心中輕歎,看那小貓一步一步向木生而來,印下一個又一個血印。
這貓竟然渾身是血。
它用鼻尖輕輕碰了碰木生的手,白皙的手指頓時染上了紅,木生卻不以為意,将它抱了起來。
“……好奇怪,”茴香飄到他身旁看貓:“剛死沒多久,又殺了生,本應是惡鬼道最沒有理智的時候。怎麼會這麼安靜?”
木生不答,看向謝林川。
後者先是一怔,而後笑了。
謝林川的眼神落在他沾着不知道誰的血的鎖骨,又對上他的眼睛。
他聲音玩味,挑了下眉,對木生道:“說話。”
茴香疑惑地看向自家老闆:“說什麼?”
卻聽木生立刻開口道:“幫我。”
“她本是要修煉成妖的,一下子被人奪了九條命,才會被迫身化惡鬼。”青年直直地望着謝林川:“……是有人逼她,她殺人是為了報仇。”
“好,”什麼都沒問清楚,謝林川卻答:“我幫你。”
“帶貓回臨川,剩下的事我來做。”謝林川對茴香道:“你有本體了?剛剛聽見你敲門。”
茴香蹲下來,将貓抱在懷裡,應了一聲:“從歐姐那兒拿的,買菜做飯方便些。還有你要的那個小女孩兒的人偶。歐姐說也做好了,等你帶人回去就能用。”
木生疑惑地看了眼謝林川,後者解釋道:“是之前答應你做的石心的實體,我讓人先将就做,回頭把孩子帶回去再說。”
謝林川又問茴香:“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取完本體去趕早市,好容易能自己買菜了,我想挑當季蔬果,早上賣的新鮮。”茴香道:“剛提着東西過來,就看到這房子頂上黑煙籠罩。那會兒隻看出來是隻貓。”
茴香低頭看了看懷裡的貓,念叨了句:“原來是隻黑的呀……不知道店裡有沒有。不然死都死了,姐姐給你換個顔色好不好?”
謝林川沒接話,俯身将地上的人扶起來,窗子自行關了,男人擡手不知從哪變了件長袍搭在木生肩頭,對茴香道:“去吧。”
一改當初隻做廚子跟雇主時的貧嘴,茴香略一點頭,迅速消失了。
她的本體應該是被擋在了門外,剛剛沒人開門,情急之下才再次出竅進門。人一出門,腳步聲便響起,女孩兒腳步靈活,隻有細聽下去,才會發覺這聲音要比活人的聲音更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