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屋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夢淵聽見藤蔓爬過牆面的窸窣聲,混着藥吊子沸騰的氣泡炸裂。他擡手想揉太陽穴,卻摸到額間新生的細小龍角——那裡本該是片平滑的鱗。
"在冰湖底。"瓶突然扔來塊冰晶鏡,"你心髒停跳時長的。"
鏡面映出的龍角泛着奇異金紋,與夢星黑袍下的鎖鍊花紋如出一轍。夢淵的尾椎突然刺痛,恍惚看見長明的手術刀劃過自己胸腔,取出的不是心髒,而是半片染血的建木殘葉。
"那精靈用百年夢境換你半條命。"肆月将熱毛巾敷在他新生的龍角上,"現在你欠翡翠盟約兩顆建木種子,外加......"
露台突然傳來羽箭破空聲。貝林加爾拎着還在滴血的箭矢進來,箭尖穿着張青銅追獵令。展開的羊皮紙上,夢淵的畫像旁新增了行小字:活體龍族可換厵的青銅赦令。
"好消息是價格翻倍了。"精靈把追獵令折成紙鶴,"壞消息是赦令隻給屍體。"
夢淵的指尖撫上胸口新生出的金色鱗片。那些鱗片邊緣泛着翡翠紋路,随着呼吸明滅不定。他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星砂在羊絨毯上拼出殘缺的龍語符文。
"他在用血脈記憶重組意識。"貝林加爾迅速展開一卷空白羊皮紙,"三天前開始,這些星砂每晚都會拼出不同場景。"
衆人圍攏過來。發光的星砂在紙面遊走,漸漸勾勒出令夢星瞳孔驟縮的畫面:十二歲的妖焱跪在祭壇前,厵的青銅匕首正抵着他後頸的咒文,而年幼的夢淵被鎖在鏡陣中央,額間刻着鮮紅的"岩磊"印記。
"這是......"瓶摘下眼鏡,仔細擦拭,"你被選中繼承岩磊之位的真相。"
貝林加爾點燃龍涎香,青煙中浮現記憶幻境。七歲的夢淵看見哥哥在月夜剜出逆鱗,暗金血液滴入翡翠聖杯。當厵将聖杯遞到他唇邊時,鏡陣外的夢星突然暴起,卻被咒文鎖鍊貫穿雙翼。
"喝下去,你就是新的時間守錨人。"
幻境中的厵露出慈悲的微笑,"你哥哥就能從妖焱之刑中解脫。"
現實中的夢淵突然蜷縮成團,新生鱗片邊緣滲出星砂。江白迅速将藥汁灌入他喉間,翡翠光華在屋内炸開。當強光消散時,衆人看見他後背浮現出完整的龍形——那是被厵抹去的龍族印記,此刻正在建木幼苗的滋養下重生。
"我們都在輪回裡。"瓶沒由來的來了這麼一句,"厵把所有人做成了提線木偶,就連反抗都是他寫好的劇本。"
暮色染紅林梢時,夢淵終于摸到閣樓露台。貝林加爾正在給箭簇塗抹夜光菌液,腳邊木箱裡堆滿莫弈族的星象卷軸。最上方那卷展開着,繪有赤鱗山脈的星圖被朱砂圈出詭異的角度。
"你夢到了什麼?。"精靈突然開口,箭尖指向北方天際,"或者說你看見了什麼。"
晚風掀起卷軸一角,露出夾層的古籍殘頁。夢淵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上面并排簽着兩個名字:"白榆"與"岩磊",字迹與他腕間舊疤的紋路完全重合。
“我,什麼也沒看見”
閣樓傳來瓶的腳步聲。貝林加爾迅速合攏卷軸,翡翠咒印在箱籠烙下封印。當冰晶凝成的酒杯遞到唇邊時,夢淵嘗到雪蓮混着星砂的冷冽。
"歡迎來到流亡者之家。"貝林加爾的銀弓映着初升的星辰,"明天開始,你得學着用新生的龍角感應你的法術。"
"提醒諸位。"他拉滿弓弦,箭尖指向西南,"我的傭金是每支隊伍五成戰利品,陣亡撫恤另算。"
窗外傳來雪鸮的悲鳴。貝林加爾搭箭瞄準逐漸逼近的青銅馬車,嘴角勾起精靈特有的狡黠笑意:"看來這次,我們能給厵編個新劇…"
他的話被夢淵的悶哼打斷。剛愈合的傷口滲出星砂,在床單上綻放出妖豔的花。瓶的手覆上夢淵溫熱的爪子,霜花卻沿着血脈紋路爬上夢淵手臂:"這具身體快讓你用報廢了。"
"用這個。"夢星抛來青銅面具,内側咒文正在消退,"岩磊的印記能暫時混淆追蹤。"
面具觸及皮膚的刹那,夢淵的太陽穴突跳。七百年前的記憶碎片洶湧而至:他戴着這副面具站在祭壇,腳下跪着的龍族少女抱着畸形的龍蛋,而看台上厵的戒指正閃着寒光。
"呼吸。"貝林加爾的手掌突然覆上面具,精靈咒印中和了暴走的星砂,"想想讓你留戀的東西。"
夢淵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他看見肆月腕間的紅線纏着曬幹的夕顔花,江白角上别着片建木嫩葉,瓶的玄衣内襯繡着歪歪扭扭的龍紋——那是他三百年前醉酒後的"傑作"。這些細微的真實,比夢境更鋒利地刺入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