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滿目狼藉,如同遭賊後家中被洗劫一空的混亂模樣,擺件碎了一地,沙發、小幾都已經移位,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顯然,若是此刻讓人進門,恐怕也不好解釋,更何況這旁邊還有個能看原樣的棺材。
邵鈞坐在沙發上沒動,他翹着二郎腿往後靠,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眉眼間透着幾分煩擾,微微下壓的嘴角昭示着他此刻的不快。
“你這是什麼表情?他招你了?”林臻正要去開門,瞧見邵鈞這模樣,有些不明白為何對方會對馮景恒有這麼大的敵意。
仿佛是隻要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他就會覺着不爽。
邵鈞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或許隻是單純的覺着馮景恒這人煩,又或許有其他道不明說不清的情緒在影響着。
他姿勢未變半分,稍稍擡眸看向林臻,隻道:“就是不想見他,如何?”
林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往門口走去,嘀咕聲無比清晰地落在邵鈞耳邊:“第一次見面還有心情調侃人家,如今這是抽哪門子的風?”
邵鈞:“……”
馮景恒在門外等了片刻,原以為家裡沒人,正打算離開時,大門“咔哒”聲響起。
林臻将門半開,她站在門後,在大門的遮擋下露出小半個身體,眼簾半垂瞧着馮景恒:“馮探長,是有什麼事嗎?”
自上次在街口分别後,兩人已半月左右沒有見面。
如今再見,林臻仍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可看着她眉眼間隐約可見的疏遠,馮景恒又覺得對方似乎還在為幹屍一案氣惱。
“阿臻,我來賠罪,”馮景恒往前兩步,将手裡的東西遞過去,語氣溫和極了,“幹屍案的确是我考慮不周,才叫人死了,丢了線索,你……”
“馮探長,幹屍案既然已經結案,便不必再提了,所你沒有其他事,那就請回罷。”
林臻感受到背後來自邵鈞直勾勾的目光,又想起蘭秋死前的模樣,實在不太想再提幹屍案。
如今事情既然已算塵埃落定,在抓到真正的兇手前,說再多都是徒然。
馮景恒狐疑地瞥了一眼林臻身後的方向,隐隐覺着有些不對勁。
往日裡林臻就算再如何都不會輕易打斷他人的話,今日怎麼會急匆匆就要打斷他未說完的話。
馮景恒眸光微微閃爍,視線卻未移開,似乎想要從林臻口中得到答案。
林臻卻沒有再開口的打算,她看着馮景恒忽然陷入沉默,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見對方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便主動道:“若沒有其他事,馮探長就請回罷。”
“等等,阿臻!”馮景恒連忙開口将人留住,他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過幾日我便要回北平了,你多保重,日後若有機會來北平,可至馮公館尋我。”
馮景恒欲言又止,他本能的覺着應該再說些什麼,可猶豫之後,最終卻還是沉默了。
先前與崔西華的談話讓他意識到,若不能說服家裡,無法解決與謝家的婚約,他與林臻之間的關系便不能更近一步。
至于目前有關火車爆炸案的猜測,馮景恒并不打算與林臻細說。
一切都還沒有定論,要是那些莫須有的猜測,叫林臻産生些誤會,将來更不好同她表明心意。
等有了線索,再寫信告知于她,也未嘗不可。
林臻颔首,神色依舊淡淡的,她正要出聲說些場面話,不曾想,身後忽然貼過來一人。
邵鈞站在她身後幽幽出聲:“多謝馮探長好意,不過去馮公館就免了,給您添麻煩總歸是不好的。”
邵鈞動作把控得極好,看似與林臻貼的很近,實際兩人中間還隔着兩拳的距離。
他擡手撐住另外一側的門邊,從馮景恒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将林臻圈在懷裡似的。
邵鈞輕輕勾着唇,眼神盯住馮景恒,似笑非笑。
“邵先生,就算您是阿臻的兄長,”馮景恒神色冷了下去,唇角原本的笑意也淡了,他将視線硬生生從跟前兩人貼得極近的肩膀處移開,看向邵鈞,“去與不去都是她的自由,您未免管得太寬了罷?”
邵鈞微挑着眉梢,又很輕地笑了下:“有嗎?馮探長您也說了,我是霧雲的兄長,既是兄長,對妹妹的安全負責不是應該的嗎?”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一口一個“您”,是個人都能瞧出其中的劍拔弩張。
也不知道在較勁什麼。
“你夠了,”林臻微微側頭,擡手屈肘頂向邵鈞的側腹,壓低聲音道,“有時間來這裡同人拌嘴,還不如去收拾東西。”
“你為了個外人說我?”邵鈞垂眸,語氣裡帶着幾分不樂意,甚至那份不快叫他不自覺将自己與林臻歸為了一家。
邵鈞本不想為了個不想幹的人,惹得林臻不快。
可他就是莫名覺着姓馮的不管做什麼都令人生厭,隻要看到對方不痛快,他就高興了。
林臻忍不住擡眼看他,隻覺得越發搞不懂邵鈞的心思了。
此刻,邵鈞與她距離很近,帶着些許親昵。可自己似乎并沒有抗拒這種親近,就好像他們兩人本就該如此。
林臻心裡的困惑漸漸放大,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輕而易舉的接受此種感受。難不成是有什麼東西被她忽略了嗎?
馮景恒瞧着兩人的動作,眉間隐隐透出抹煩躁來,他眼底暗芒轉瞬即逝,面上卻看不出絲毫不對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