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妙離開江底,出現在渡口時,天光明亮,晨曦穿過雲霧灑向大地。這樣的景色,對她來說無疑是新奇的。
欣賞片刻,秦妙妙便打算去尋幺娘的父親,好讓他們父女道别。
“道友,請留步。”
呂天恒等人昨夜原打算與那怨魂殊死一搏,誰知大招準備一半,那怨魂仿佛受了刺激,突然就消失了。
顧忌剛下山的師弟師妹們,呂天恒沒有追着下水,又怕怨魂再度出現,所以一群人也不敢休息,打坐熬到天明。
就在衆人商議接下來該作何打算的時候,看到從江水中冒出的少女,便趕過來詢問。
秦妙妙步伐微頓,沒等她想好怎麼應付這群修士,呂天恒便開口道:“在下無源宗呂天恒,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不過一介散修,沒什麼名氣。”言外之意,就是說了你也不認識。
呂天恒亦不愧是宗門大師兄,面不改色的奉承道:“道友看起來甚是年輕,修為卻遠在我等之上,想必用不了多久,便可名揚天下。”
好聽的話誰都愛聽,秦妙妙自是不例外。隻是眼下她還得送幺娘去見她父親最後一面,耽擱不得,便丢下一句:“想知道什麼便跟上。”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有幺娘在玉佩中指引,秦妙妙順利找到了幺娘的家。路上便簡單的将事情經過告訴了呂天恒,隻是隐去有關魔骨和魔器碎片的事。
得知怨魂已被淨化,呂天恒面色松了松,轉而問道:“那道友可知,那些消失的百姓去了那裡?他們可還活着?”
秦妙妙搖了搖頭:“江底并未發現其他屍骸和魂魄。”這話并非妄言,她确實什麼都沒看到,至于魂魄和屍骸的去處,也隻是她個人猜測,沒有任何證據。
呂天恒原本松開的眉峰再度聚攏,他們是被知縣大人請來的,手裡自然有失蹤者名單,那些失蹤的人加起來不多不少,剛好一百。這麼多人消失,卻找不到屍骸和魂魄,恐怕無法和官家交代。
猶豫片刻,呂天恒遲疑道:“道友,事關重大,能否讓在下見一見那怨魂?”眼下除了這怨魂,再無其他線索,呂天恒自然不願放過。
經過之前搜魂,除了心底最深的執念,幺娘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秦妙妙自然不擔心幺娘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所以,她痛快答應了:“可以。”
到了幺娘家,發現屋子亂七八糟的,仿佛許久未曾有人收拾過。秦妙妙拿出一把傘,遮住了日光,才将藏在玉佩裡的魂魄放出。
看着曾經溫馨無比的家變成如今這般,幺娘面露苦澀。她飄蕩着來到供桌前,癡癡的望着母親的靈牌。
屋内氣氛沉凝,就在呂天恒糾結着要不要開口的時候,卻發現供桌下傳來異動。
“是誰?”他大喝一聲,上前挑開桌布。定睛一看,發現桌下竟蜷縮着一個人。
“父親,對不起。”幺娘不管不顧的飄到那人身邊,滿目凄然。
不管是秦妙妙還是呂天恒,都看得出,桌下那人魂魄有損。
秦妙妙忽然想起,客棧掌櫃曾說過,曾經整船人消失唯有船老大活了下來,但人卻變得瘋瘋癫癫的事。若是魂魄有損,确實會讓人失智。
似是察覺到什麼,那人嘴裡不停地喚着‘幺娘’,渾濁的眼中淚光閃閃。
幺娘目光溫柔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她知道,在她死後,父親一直在尋找她的屍身,想要将她安葬。可江水滔滔,她被沉在冰冷的江底,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父親一次次疲憊而絕望的離開。
好不容易再次相遇,她卻被仇恨操控,誤傷了父親。
偶有片刻清醒的時候,她悔,想救父親,才會夜夜去太安鎮,執着的想找郎中為父親看病。
意識恢複清醒後,她便知道,那些郎中是治不好父親的。他的魂魄被怨氣所傷,藥石無罔。
幺娘回頭,嫣然笑道:“多謝仙師。”話音未落,半透明的魂體化作無數光點,飄落在男人身上。
秦妙妙默然垂首,對她的選擇并不意外。她從小沒有母親,是父尊含辛茹苦的将她養大,視之為掌上明珠。若換做是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站在最後的呂天恒來不及出手,眼睜睜的看着最重要的線索消失,神色複雜的望着站在面前的少女。
秦妙妙覺察到了他的目光,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
答應的事情已經完成,便沒有待下去的必要。眼下更重要的,是查清幕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