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沐瑾蔑視着他,随他這般瘋狂地笑。
他從腰間緩緩抽出一把刀,迅速起身,在刀将要刺向她時,隻覺手臂一陣,旋即是一聲骨頭斷裂的“咔擦”聲。
巨大的力氣把他壓倒在地。
“送往刑部,向刑部的人說清楚他的罪行,任由他們處置。”謝沐瑾對方才潛伏在這房中之人的幾個侍衛說。
她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掙紮的人,扶額歎了口氣,“法律有令,冒充文武官兵後代的人罰一百仗,一生将在牢獄之中渡過,盜竊之罪斷去左手,說出是否有人在背後指使你,你的本命叫什麼,我可替你求情,讓你少受點罪。”
他聲音顫抖地說不出完整的話,緩和了下心情,才把話說的清楚了些:“是巫山的莊善,他讓我來冒充陸子熙的,他許給我打量的錢财,說事成之後就會給我,我想要錢,所以我才來的,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幹這種行當了。”
“果然是他。”她憤憤道,随即擺了擺手,:“雖赦大罪,小過不免,我會替你說情,讓你少受點懲處。”
她走出那間房,回到自己房中,此刻天已亮起,她靜靜地看向窗外,思忖着什麼。
黑雲之下,火光連天,濃郁的黑煙将數萬人淹沒在其中,有人滿臉漆黑地從裡面逃出,有人滿身火焰在地上打滾,這其中,沒有一個是中原和南胡的将士。
當那些将士從黑煙中出來時,都是被擡着出來的,要麼死,要麼傷。
營帳中,有着無數士卒們的呻吟。
醫師們來回奔波,就隻這些傷員。江雪露和其他醫師用擔架冒死把受傷的士兵們擡到營帳後,本來幹淨的臉上已變得黢黑,衣服也被燒出大大小小的洞來。
不幸中的萬幸便是這種緊迫的戰況僅有這一夜。這一夜裡,每個人都不曾合眼。
她親眼看着北羌人的軍旗在戰火中倒下,北羌的将軍自盡于刀下。僞君子陸尚已經被俘虜,至于潛行山莊也被燒的隻剩下一片殘骸了。
希莎在潛行山莊俘虜了一個南胡人,她沒有立刻殺了他,隻因他年事已高,頭發花白,牙齒所剩無幾,一張臉像一張被揉搓成的皺巴巴的廢紙。
奇怪的是,潛行山莊為何還存在一個南胡老頭?
希莎命人将他帶回營寨,與那些被俘虜的人關在一起,至于潛行山莊的其他人,改邪歸正的便活了下來,甯死不改的皆被當場斬于刀下。
莊善本想逃跑,不料途中卻被自己的兒子給一刀了斷,當時,他痛恨地瞧着自己死不瞑目的父親,說:“我早說,讓你除掉顧辭,你不聽,如今的下場,是你自找的。”
人性的醜惡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淋盡緻。
他提着自己爹的頭顱,以此向蕭郢表示自己的忠心,而蕭郢隻冷嘲了他一聲,“你這樣的人,最不該活着。”
随着蕭郢一聲令下,莊良便斷了氣。
在一個個牢籠裡,關押着昨天還心高氣盛的人,江雪露放眼望去,隻瞧有一人頭頂“南胡人”三字。
既然系統給出介紹想必他定是有用的。
她跑去問希莎,“那個老人是誰?”
“從潛行山莊俘虜的罪犯,想不到竟是我們南胡人。”
“先别處置他,我有事要問他。”
希莎不明所以,可還是答應下來。
東方漸白,老人被押進了營帳中,他雖年老,腿腳卻還挺利索,說哈也沒有含糊不清。
“請坐。”希莎道。
小将給老人搬來了椅子,老人不明所以,試探地坐了下去。
局促的表情很難在他這樣的耄耋之年展現出來,可眼前站着這場戰争的勝利者,他控制不住地僵促。
江雪露、希莎和白依還有張卿皆站在他面前,他們盡量保持微笑,讓這個老人感受到他們的善意。
“您不用怕,若是您能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我會帶你回南胡,讓你壽終正寝。”希莎說。
“你說的當真?”老人很激動。
“我是南胡王,對任何人都說一不二,何況你本該是我的子民。”
“那多謝了,我許久沒回去了,你們要問什麼?”
希莎看向江雪露,江雪露對她微微點頭,走上前去。
“你可知曉制心毒?”她問。
老人一晃,似乎做了什麼痛心疾首的事情,他道:“知道,單單憑借‘制心毒’這三個字就能讓許多南胡人聞風喪膽,正因如此,王下令滅了此毒,但還是有少數民間巫醫知道此毒,我就是其中之一,當初,因為戰亂,我被俘虜到這裡,莊善逼我研制出此毒,我親眼看着他下給了一個少年。”他重重歎息,“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給那個少年郎下這種毒,還不如一刀了結了他,眼下,那少年不知是死是活。”
不用想,江雪露也知道那少年正是顧辭了,這麼多年,他飽受制心毒的摧殘,活下去,要花多大的意志。
“少年還活着,你如果想彌補自己犯下的錯,那便把解藥交出來吧。”她心中祈禱着這個老人一定要知道解此毒的方法。
“活着就好,解藥我自會交之,有紙嗎?”
小将奉上來紙筆,交給老人。
老人行雲流水般地寫下解法,一刻都不曾停頓,似乎這解法已經刻進他的骨子中。
半柱香時間,紙已呈上。
紙上的絕大多數藥草都能在李太醫的醫館中找到,不過這些藥都屬于毒性草藥,很少有人買,除了有一個叫蛇形紫薇草的藥草她聽都沒聽過。除此之外,還要提煉出一小瓶剛采取不久的晨露之精華。這些東西加以提煉,便是解藥了。
“蛇形紫薇草?”江雪露皺着眉頭,自言自語。
“這是南胡特有的草藥,僅生長于冬季。”老人說。
“你放心,我派人去摘。”希莎道。
“如此,便好辦了,多謝。”江雪露微微一笑,“老人家,真是謝謝你了。”
“我也是為了彌補我犯下的錯。”
晨光升起,照亮了這片寂寞的土地不遠處,風沙萬裡,潛行山莊的餘燼随風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