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老君的金丹,能否入了神君的眼?”每蹦出一個字,都心疼得蓮玉心口直抽抽,老君的金丹她們這些小仙每五百年才得一顆,迄今為止她也僅有一顆,是預備着天劫來臨時續命用的。
褚庭斂目低眉,悠然啜飲,蓮玉覺得自己的心如同他手上茶盞裡的碎沫子,随他的呼吸飄蕩,尋不到歸處。
少頃,褚庭慢條斯理開口:“蓮玉上神說笑了,若您喜歡老君的金丹,不若我遣人送您幾瓶,那玩意兒沒什麼正經用處,當糖豆吃尚且不算糟蹋。”
好一個财大氣粗的做派,蓮玉銀牙暗咬,咂舌稱贊,想他一個神将便如此豪奢,褚庭神君還指不定拿瑤池水泡腳呢!
心頓時涼了一半,蓮玉絞盡腦汁,憋出了另一樣東西:“不知東海的夜明珠如何?”她手上的積蓄雖然不多,但若是向濯水三人周轉一些,再加上殺價得當,從大荒鬼市買個二手的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應不是問題。
褚庭啞然失笑:“蓮玉上神好生促狹,您若是喜歡夜明珠,褚庭上神送了我幾顆甜瓜大小的。”他逡巡四周,打量着簡樸淡雅的司命殿:“稱不上與日月同輝,照亮一方茶室應當無憂。”
蓮玉扯了扯嘴角,額角突突直跳,夜明珠也看不上,難不成要她尋什麼龍肝鳳髓?她自诩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登上九重天後也是夾着尾巴做仙,怎麼麻煩事一個接一個往她身邊湊。
正苦惱時,蓮玉往茶室的博古架上一掃,腦中靈光突現,蓮玉愣了一瞬,旋即莞爾道:“不知神君看不看得上《衍天錄》?”
提起《衍天錄》,其中可有點門道了。
蓮玉剛進膳房不久,碰上古藤老人問易牙上神借些人手修整藏經閣,蓮玉便是其中一員。
藏經閣中無塵無蟲,無需打掃,他們要做的則是探查那些受九重天上靈氣滋養的書本是否成了精怪。蓮玉在藏經閣忙活了三五日方弄完,得了古藤老人賜予的精萃樹汁,有祛腐生肌的療效。
原本這件事應到此結束,可不知怎地,蓮玉一連幾日總聽見自己房内有些窸窸窣窣的動靜,起身去找,卻也找不到根源所在。隻能安慰自己,這可是九重天,什麼妖魔鬼怪敢擅闖,莫要自己吓自己。
直到蓮玉接連發現自己房中的點心、糖果、蜜餞消失無蹤,她專程向紅杏仙廚告假,找了個白日蹲守,終于讓她抓着了小賊——成了精的《衍天錄》。
蓮玉從芥子袋中取出被古藤老人施了封印的《衍天錄》,推到褚庭身旁:“神君,《衍天錄》是藏經閣中孤本,若不是古藤老人見書精與我有緣,定不會将其贈予我。”
褚庭撿起書本,随意翻閱幾頁,依然沉默,蓮玉從他毫無起伏的眼波中捕捉到了其中暗含的訊息。一本普普通通的天演書籍,在他眼中肯定不是什麼稀奇的,蓮玉十分氣餒,悶氣郁結于胸口。
不出她所料,褚庭将書本輕輕放下,仰靠在椅背,右手握着交椅扶手輕敲,似乎是在思忖該開出什麼條件。
嶙峋的喉結滑動,蓮玉的視線從藏藍色繡着梅枝的衣襟領口向下,寬厚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沉穩。
領口整齊貼在身上,露出一指寬的素白裡衣。一絲不苟的古闆,卻讓人更想深究。
尤其是已經被她深究過了。
蓮玉腦海中浮現一幕幕旖旎的畫面,面上難免有些燥熱,趕緊挪開目光,輕聲催促:“不知神君可想好了?”
褚庭傾身向前,倏地靠近毫無防備的蓮玉,蓮玉一雙圓眼陡然瞪大,仿佛遇上了什麼吃人兇獸,褚庭心情瞬間大好。
靠的太近,蓮玉聞見了那股曾殘存她手指間,洗濯多次不散的旃檀香,莫名有些口幹。
“我想好了,不如蓮玉上神幫我做一道點心?”
“點心?”蓮玉擡起眼眸,好奇地盯着他。吃點心不去膳房,來司命殿作甚,難不成知道她在膳房待過些日子,故意折辱她?
看她臉上忽白忽紅、拿不定主意的惶惶神情,心頭湧上的快意俨然要沖破胸膛,褚庭放緩了聲音:“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就是最尋常的杏仁牛乳酥酪,但必須是蓮玉上神親手做的。”
“親手做的”四個字語氣更重,似是在強調,也像威脅。
眼神毫不掩飾展露上位者的傲慢與控制欲,像是緩緩提起的漁網,讓人在不知不覺間便落入了他設下的陷阱。
掙紮——隻會纏得更緊。
“嗯?”嗓子裡冒出一聲慵懶的輕哼,褚庭身子後仰、斜倚在圈椅上,眯起眼睛靜待她的回答。
原本闆闆正正貼在身上的衣襟随着動作露出一截鎖骨,看似瘦弱,可蓮玉知曉這均是假象。
膚色極白,仿若無人踏足的高山之雪,觸感也同雪一般寒,蓮玉心跳驟然加快,連忙偏過頭,不敢再與之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