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取卷宗?”蓮玉拍手:“調取卷宗好啊。”
作為曾混迹九重天諸位仙官手下讨生活的蓮玉,自然也知曉些岚止上神的工作作風。
忙的時候他才不會喚人調取卷宗呢,定是這段時日司法殿閑來無事,要給手下小仙官布置些功課。
她給濯水使了個眼色,二人湊了上去,蓮玉莞爾道:“二位若是公務不繁忙了,不如來我司命殿渡個劫放松放松?”
濯水将提前預備好的折子遞給二人:“二位有所不知,司命殿近期推出了許多新鮮命簿,無論是那王侯将相、修煉奇才,還是花前月下、恩愛纏綿,準有你們喜歡的。”
雙生子對視一眼,并不去接,齊聲道:“司法殿公務繁忙,閑暇時再來叨擾。”
說罷,連忙催駛腳下祥雲離去,生怕多待一會兒,就會被司命殿的幾張狗皮膏藥纏上。
蓮玉瞬時沒了興緻,垂頭喪氣往回走,濯水跟在她身側,安慰道:“近來謠言四起,那些小仙官本就是聽風就是雨的脾性,你莫要放在心上。”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青雀上神掌管司命殿數千年,未曾出什麼岔子,偏偏她剛一接手,就是一堆爛攤子。
濯水從月宮撿回來的兔子跳到蓮玉的書案上啃紙,她嘟着嘴把兔子從書案上抱了下來,坐下後向幾人抱怨:“我是不是運氣太差了,一出岔子就是天帝心尖尖上的褚庭神君。”
性子最風風火火的清平道:“不如咱們主動上門找那褚庭神君認錯,再送他一個命簿,讓他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可剛寫了一本精妙絕倫、精彩至極的命簿。”
“聽起來有點意思,說來聽聽?”蓮玉給自己倒了杯沖得極淡的金雀舌,飲下後隻餘舌尖一點甜,金雀舌可是青雀上神親手焙制的茶,喝完就沒了。
清平拍案起身:“就講張生自小寄人籬下,中了秀才後歡歡喜喜去迎娶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不料,未來嶽丈是個見風使舵、拜高踩低的貨色,做出當衆退婚的醜事,讓張生顔面掃地!
就在衆人以為張生自此一蹶不振時,天無絕人之路,叫那張生遇到一世外高人,自此走上修煉道路,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
“别介!”蓮玉打斷他:“這套路天上的神仙們沒膩,我都聽膩了。”
她托腮歎氣,推開了桌案上的點心。
是她對清平期望太高,共事近三百年,清平那些“退婚”、“蟄伏”、“世外高人”、“神兵利器”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濯水走到她身旁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蓮玉順勢倚在她身上:“我原先在膳房的時候,易牙上神總告訴我們衆口難調,我算是明白了。”
濯水道:“曆劫乃天命所定,或許這段日子沒什麼仙人有所感悟,你也無需着急。”
蓮玉把手疊在濯水的手上,她不着急不行啊。
馬上又是大朝會,天帝他老人家剛提點過她“勤勉”,她就帶着司命殿衆人整日無所事事,這不是故意跟他老人家對着幹嗎?
蓮玉長籲一口氣,司命殿門戶大開,一莽撞仙人駕雲飛馳而過,揚起的風吹掉了桌案上的紙張。
她躬身去撿,卻有一隻手搶先一步把紙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她仰起臉:“清和,你怎麼想?”
清和是除了青雀上神外,在司命殿裡待得最久的仙官,為人穩重、經驗老道,寫得一手好命簿,尤其是那鬼神故事,說不準他有主意。
清和将視線從濯水懷裡的兔子身上移開,聳聳肩,笑得頗為無奈:“九重天上還是稀奇事太少,否則怎會揪着咱們這點錯處不放?”
他的話雖沒什麼幫助,卻點醒了蓮玉。
她未成仙時,跟師父在一小山村裡修煉,村子不過幾十戶人家,東家的漢子爬了西家寡婦的床,張家的孩子偷了李家的雞蛋,王家的兒媳打了婆母一頓,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談資。
說到底,是九重天太枯燥了!
濯水搖了搖蓮玉的肩頭,讓她回過神:“明日便是休沐,你有何打算?不如跟我一塊去家裡看看,就當散心。”
天庭七日一休沐,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跟家裡人有聯系的仙官都會趁機回家看看。
可蓮玉師門中僅她一人成仙,無親無故師父千叮萬囑,待她成仙後,千萬别說二人相識。
蓮玉思忖半晌,仍是搖了搖頭:“我方去過大荒鬼市,買了許多話本還沒來得及看,就不出去了。”
聽她這麼說,濯水也不多勸。
濯水乃北海下屬河伯之女,齊和随清平一齊去凡間遊玩,偌大的司命殿又剩下了蓮玉一人。
微月半天,休沐日的九重天格外寂靜,唯有蓮玉的院中燈光掩映。
她剛沐浴完,頭發也不收拾,半濕垂在身後,信步走到花窗下的書案旁,将從樹精那兒買來的話本從芥子袋中抖落出來。
話本落地的同時,院内傳來一聲沉悶的“咚”,似有什麼重物砸下。
“誰?”
蓮玉緊了緊衣襟,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右邊眼皮一抽一抽的。
良久,才有一聲指敲樹幹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