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體育課自由活動時,我和林夏總愛跑進小樹林避暑,要不坐在池塘邊聊天,要不跑去乒乓球台前切磋兩把,絲毫不在意蚊蟲的叮咬。
安海一中建校這麼多年,第一次把這片小樹林運用了起來,即将在這裡為我們高三學子舉辦“許願”活動。
高奕在班會就是這麼和我們說的:他隻說是“許願”活動,也沒說明白是什麼形式,留下了這些懸念讓我們敬請期待。
這樣的留白讓人浮想翩翩,我的想法都把我自己逗得不行:難不成是往魚池裡投了王八?解決了學校沒有許願池的弊端!
隔天的早自習,高奕拿着一袋子紅色絲帶進了教室,一條一條從最前方傳過來。我捋着手裡的絲帶,猜想它的用處。
高奕也不再對我們賣關子:“大家有什麼願望都可以寫在上面,等會兒大課間我們統一去小樹林挂上。校長說了,這些等你們高考完也不會摘下來的,我特意買了防水的簽字筆,你們放心寫!”
我不再像寫信和寫願望時那麼糾結,有一句話,已經被我打好腹稿很久了。
我最先走到講台拿了簽字筆,回到座位,認認真真在紅色的絲帶上寫下:自由肆意,得償所願。——洛
反正顧晟楓也不知道,這本來是給他的祝福,那我就偷偷拿來祝願我一下吧。
更何況,我确實也向往他的自由。
早上前兩節課,我能明顯感受到大家的坐立難安,教室裡的空氣都是雀躍的,第二節課的下課鈴聲剛打響,就有人迫不及待要沖出教室,大家便都迫不及待沖了出去。
學校早就給我們分好了片區,每個班能分到四棵樹,總共十幾個班,也就用了樹林裡三分之一的樹木。
我們走來的路上還在讨論,待會兒要把願望挂到什麼樹上,挂在樹的哪個部位。有些離籃球場近的班級早就到了,等我們慢悠悠走近籃球場的時候,遠遠地都能看見,有些樹上已經挂滿一片紅了。
我們按捺不住性子,都往樹林裡跑去,此時樹林裡亂糟糟的,有些班級還在來的路上,有些班級已經結束任務要走了。幾乎每棵樹上都站了人,隻為了能把願望條挂到更高處。
我們班分到的四棵樹,其中兩棵矮一些,我跳起來都能摸到最上面的樹枝;另外兩棵樹高一些,班裡最高的男生站上去都摸不到頂端。
我不想把我的願望挂在太低的地方,一是怕實現不了,二是怕以後會被人摘走。班裡都有人上了樹挂好絲帶又跳了下來,我還在挑挂在哪棵樹上好一點。
因為在來的路上,魏天曜一直跟在我後邊和我說話,所以此時我還以為我身後的人是魏天曜。
我把手中的願望條往後一遞,毫不客氣地說:“你幫我挂一下,我要挂在最高的地方。”
一秒兩秒……我遲遲沒等到魏天曜的回答。我對魏天曜的耐心有限,還以為是他不願意,接着就要回頭跟他說理:“微調研,你……”
結果我一轉頭,本來應該站在我後面的魏天曜不見了蹤影,我身後的人早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顧晟楓了。
剛才的跋扈勁兒全都消失,我現在隻剩下了尴尬,我想說的話也都被我咽了回去:“啊……我不是……”
我的眼神飄忽不定,開始尋找魏天曜的身影。我把視線投去葉詩凝他們班,果不其然,魏天曜那個熟悉的身影此時擠在葉詩凝旁邊,兩個人拿着一條綢帶不知道在說什麼,腦袋緊緊挨在一起。
我的手還在身前舉着,那條絲帶纏繞在我的手腕上,終端被我攥在手裡。我面前的顧晟楓什麼也沒說,直接從我手中抽走了我的願望條。
顧晟楓的舉動一下子就把我從其他思緒中拽回來,他選擇了四棵樹裡最高的那一棵。我看他雙手抓住上方的樹幹,腳上輕輕一蹬地,很輕盈地就跳上了樹,站在樹幹的分叉樹。
看着顧晟楓的動作,我還在為他擔心:強直是可以這樣的嗎?不會再因為我傷到腰吧?
顧晟楓站在兩條樹上,其實他現在直接擡手挂上,就已經是很高了,起碼是我怎麼也夠不到的高度。
但是顧晟楓踮起腳來,雙手舉過了頭頂,努力夠到他能觸碰的最高處。我也跟着他一起擡頭,我的脖子仰得都有點酸。
顧晟楓手上動作靈動,把我的願望條打了兩個死結,牢牢地系在了高處的樹幹上。絲帶很長,即使打了兩個扣,我寫在絲帶尾端的願望還能露出來,随風飄揚。然後顧晟楓從口袋裡拿出他的那一條絲帶,系在了距離我的絲帶不遠的下方。
現在,我的願望确實在這棵樹的最高處了。雖然那句話不是跟顧晟楓說的,但是他竟然聽進去了。
顧晟楓已經跳下樹離開了,我還沒跟他說聲感謝,一直使勁仰頭望着我們兩個的願望條。
兩根紅色綢帶迎風搖擺,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