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雪白的身影來到了我的身旁,垂在我身側的衣擺因為來得着急,揚起來的幅度也比平日走動的時候要大。
我跪在地上,仰頭望向身旁的師尊。
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蒼白,立起的衣領到脖子處凝着剔透的冰晶,眼睛的藍也比平日的冰藍更加深邃,如同寶石一般。整個人像是冰雪雕刻出來,剛剛化成人形的雪妖,周身往外冒着白霧寒氣。
他說:“我的徒弟,我管。”
師尊把我提回蒼雪山,罰我在他閉關的洞府門前跪了三天三夜。
但彼時的我已經築基成功,早已不是孱弱的凡人之軀,罰跪三天三夜對我來說不痛不癢,遠遠不及我因為違反門規,連累師尊緊急出關,内心産生的羞恥感和愧疚感來得折磨。
我面對師伯的時候還能嬉皮笑臉,面對師尊的時候我一個笑容都擠不出來,愧疚得恨不得以頭搶地,睡不好,吃不好,罰跪完之後隻覺得師尊罰我罰得不夠重,于是自虐般每天跟傀儡對劍,對到我靈力耗空,一身外傷,才肯回去休息。
那段時間我的精神狀态一直很差,不知道的人以為師尊把我提回去之後狠狠虐打了我一番,甚至連宗主師伯都來向師尊求情,讓他念在我是初次犯錯的份上,少打我幾頓。
沒想到師尊全都知道。
知道我什麼時候裝委屈,什麼時候真委屈。
“師兄,你快些回來吧。不止是我,師尊也很想你。”宿炆跟叫魂一樣。
當然啦,師尊不想我這個首席大弟子,還能想誰呢?他甚至分了一縷神魂出來保護我呢。我有點得意,有點驕傲,心裡忍不住高興。
宿炆又在我的房裡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并沒有亂翻我的東西,就起身出門了。
我趕緊吃了一顆隐身丹。
宿炆關上我的院門,從我的面前走過。
待他走了之後,我才後知後覺。
我為什麼要躲他?可惡!浪費了一顆上品隐身丹!這種丹藥也就隻有蘭澤師兄這種喜歡研究怎麼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修士能煉好了。
……算了,下次再找蘭澤師兄要。
我回了屋裡,重新給自己的院子下了禁制,除了我和師尊,誰都不許進來。
不知道為什麼,被讨厭的人呆過我的房間,感覺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被污染了。
我打開門窗通風,又施法打掃幹淨屋裡——雖然本來就已經夠幹淨了。
剛好隐身丹也差不多要失效了,我便準備找衣服去沐浴更衣。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院子的結界波動了一下,有人進來了。
才改的禁制,除了我之外,也就隻有師尊能進來。難道師尊也要趁我不在的時候,在我屋裡坐一下嗎?
那樣的事情……
真是太好了!
我連忙掏出丹藥準備再續一顆,慌亂間拿錯了丹藥,吞下的時候才發覺口感不對勁。
糟了!是化形丹!
與此同時,飄逸的白色衣擺掠過屋門的門檻,施施然走進來。
我手裡拿着的衣服掉落下來,眼前視線一黑,被布料遮擋。
我胡亂揮舞着爪子找出口想要透氣,身上的重量驟然一輕,視野變得明亮開闊。
周圍的家具全都變大了,不對,是我變小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
哇靠!煤球成精了!
“喵!”再一看旁邊的鏡子,我成了一隻毫無靈力,弱小到隻會喵喵叫的黑貓?!
我被鏡子裡的自己吓得全身毛都炸開了,尾巴毛炸開跟玉米棒一樣大。
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我磨蹭着往後退,想要退出鏡子,眼不見為淨,又碰到了涼絲絲的布料。
我驚了一下,轉過身,順着白色的鞋子、衣擺,往上看。
和那雙熟悉的藍色眼眸對上了視線。
師尊眯起眼睛,盯着我,面無表情。
大概是沒有認出我,說不定還覺得我是跑進來把他徒弟屋裡搞亂的野貓,在思索要怎麼把我丢出去。
我努力馴服這四條腿,朝師尊走近,“喵”了兩聲。
師尊師尊,我是你的好徒弟啊!
師尊向後退了一步,仿佛擔心會沾上我的貓毛。
我想到那些獸修弟子每天是怎麼撸他們的召喚獸,還一臉幸福的樣子,突然心生一計。
我飛奔着用腦袋撞向師尊,然後在他的腳邊平躺下來。
啊,我摔倒了。
要師尊摸摸才能好!
我的頭頂傳來師尊的輕笑聲。
“呵,笨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