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金屬人被厄吾踹倒，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沒反應過來。

厄吾感覺兩位金屬人有些奇怪，白發的古銅色金屬人從他們身上跨過去，站在旁邊觀察。

被踹倒的金屬人動了動，似乎想自己站起來。厄吾伸手扶起兩人，金屬人口中的指責一頓，愣愣地看着厄吾，不知道該說什麼。

厄吾善意提醒：“我幫了你們，你們應該說什麼？”

兩人：“謝謝。”

厄吾：“哎，不客氣。”

厄吾一連串意味不明的舉動明顯在耍人，兩人神情染上愠怒，好像要罵人。厄吾搶先開口，說自己有急事，剛才撞到你們真的對不起……

兩人，信了。

金屬人點點頭，紳士風度那位發揚紳士風度：“沒關系，你有急事你先吧。”

謙讓有禮那位說：“我沒事，您先吧。”

他們讓完厄吾，又開始互相謙讓：

“您先請！”

“不不不，還是您先。”

金屬人的樣貌神情和人類完全相同，外表上隻有膚色不同。他們的身體也是柔軟的，每一寸肌肉活動的恰到好處，看起來就是活着的機械生命，沒有任何問題。

又一個五分鐘過去了，他們說：

“您請。”

“您先請。”

厄吾出聲：“我有急事，讓我先過。”

紳士風度：“好吧，作為紳士，應該把機會讓給更需要的人，您請。”

謙讓有禮：“當然可以，請小心腳下，您過去吧。”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你在過道的路口，對面迎面而來另一個人。盡管過道不算太窄，擠一擠兩個人勉強能過，但為了符合自己的“人設”，你停下來謙讓。

不巧，對方也有禮貌，想讓你先過。你們互相謙讓了五分鐘，宴會已經快開始，你沒有絲毫不耐煩，依然耐心地和陌生人玩謙讓遊戲：

“您請！”

“不不，您先請！”

這時，一個陌生人突然把你們兩踹倒，無禮地從你們身上邁過。他站在旁邊盯着你們看，很明顯是故意的。

他對你不尊重，你應該憤怒，于是你準備爬起來指責他。但陌生人B突然過來把你扶起，問你幫忙後應該說什麼。

你當然知道問題的答案：“謝謝。”

陌生人B還在耍你，你應該更加憤怒，但這時陌生人B說自己有急事，并且真誠道歉。你品性良好，應該優雅地原諒他，于是你說：“沒關系。”

陌生人還沒走，明明他已經過去，還讓你讓他。

你性格謙讓，你禮貌有涵養，即使宴會已經開始，你沒有絲毫不滿，矜持禮讓：“您先請。”

因為你性格就是這樣設定的啊！

厄吾在心裡告訴隊友：【他們不像人，更像機器。】

巴笑将自己探查的消息告訴厄吾：

【金屬人原本是人類，被機械神改造後變成現在樣子。古銅色金屬人原來是普通人，黑色是入道者，灰色是行道者，淺金是玄道者，銀色是天道者。】

所以厄吾面前這兩個傻瓜黑色金屬人原來是入道者。

白發青年眼睛變成星海，觀察兩人。他們本應該有道核，但厄吾隻看到一片空洞，道核的地方什麼也沒有，也沒有道核的存在根基——靈魂。

金屬人已經死了，他們有人類的樣子，本質上隻是按照程序行動的精密機械。

巴笑補充：【所有金屬人沒有情緒，沒有想象空間，和死物一樣。】

在巴笑探查裡，厄吾的精神空間不斷産生感情，被星海黑洞吞噬，金屬人沒有精神空間，更别說情感了。

金屬人從什麼時候開始死亡？讓他們大批失去靈魂，又維持原本的人類生活……這一切機械神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仍然默許。機械神是幫兇，更可能是兇手，才對一切樂見其成。

機械神有将一切機械化的能力，卻不能留存生靈的靈魂。在機械化的瞬間，人類就死了。

厄吾的機械化已經蔓延到小臂，等他全身機械化，厄吾會死。

巴笑眼神變冷，猜到機械神的想法，巴笑無法容忍他妄圖傷害自己的神明。

厄吾神情平靜，在死亡危機下，繼續尋找解除機械化的辦法。

離開走廊，進入宴會的大廳。寬闊的空間裡，坐落着表面光滑的金屬桌子，上面擺滿精緻的菜肴。各種顔色的金屬人面朝最前方的演講台，認真傾聽，時不時鼓掌。

每張圓桌旁邊，都站着一個戴頭盔的人類，人類的手被改造成适合端盤子的吸盤，軀體被改造成存放餐具的儲物櫃，供金屬人取用。

演講台上，淺金色金屬人說：“感謝所有參加我的生日宴會的同胞們，感謝賜予我們一切的機械神大人！”

“以前，我是來自外星系的玄道者，那時的我隻把機械當成沒有生命的死物，理所當然享受機器人的服務……”

傾聽的金屬人發出或驚詫或悲傷的唏噓。

菲利普：“來到機械星系，在機械神的引導下，我才明白這種行為多麼可惡！”

“因為機器人不會抱怨，就用力壓榨？因為機器人和人類不同，就視為異族？因為機器人被人類創造，人類就可以高高在上，決定機器人的一切嗎？”

“人類從來沒有考慮過機器的想法！”

“在這樣扭曲的世界裡，機械星系才是唯一的淨土。機械神深深體會到機器人的不容易，将我們機器人視為同胞！”

“在這裡，機器人位于頂端地位！我們從機器進化而來，對沒有知性的機器也抱着憐憫之心！機器人不再是服務人類的奴隸，機器自由生活，從永無止境的勞動中解放！”

台下一片掌聲。

“人類沒有資格使用機器，要想使用不會說話的機器，必須和機器融為一體，體會機器的辛勞！”

新的菜品上來，一個頭部戴着頭盔的機器餐車行駛到一張張桌子旁，服務改造人用吸盤手把菜品平穩運送到餐桌上，供金屬人取用。

人類都成了機器。

菲利普身後的牆壁向兩邊打開，露出後廚忙碌的場景——

廚師戴着頭盔，手臂是機械轉筒，炒菜的鍋鏟從轉筒的一個口子彈出，和另一隻手臂的鍋鏟一起翻炒。

竈台整個是改造人的身體，左右手是火竈，腹部是燃料，腿被剖開，變成儲物櫃。頭盔放在兩個火竈中間，頭上也不閑着，頂着鍋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