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螢兒和覃卿相對而立,金嬷嬷退至一旁角落。
劉螢兒笑着對覃卿道,“對了,明兒你父親一下葬,就會有媒人上門相看。别怪姨娘沒提醒你,明天打扮靓麗點兒,可别讓我們覃家臉上無光。”
金嬷嬷徹底繃不住了,“劉夫人,按照雲夢大澤風俗,小姐得守孝一年後方可議親!”
不知想到什麼,金嬷嬷臉色霎時蒼白。劉氏這是擺明等老爺一走便出手,故意放覃钶來玷污小姐,到時候再以小姐失了清白為由,将其草草嫁人。隻是這頭七都沒過,他們是真的一刻都等不了。
真是造孽!
金嬷嬷沒想到小姐反将劉氏一軍,劉氏被惹惱後,徹底撕破臉。就算覃钶沒得手,後頭也有别的火坑等着小姐。
果然如小姐所料,這覃府已然留不得。
“嫁娶由不得你家小姐,如今這府裡的規矩我說了算!”
劉氏撂下狠話,拂袖離去。
覃卿跪回靈棺前,平靜地添着紙錢。
金嬷嬷卻忍不住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小姐,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不管你去哪裡,老奴始終陪着你。”
覃卿安慰似地拍了拍嬷嬷手背,“别擔心,冬籬回來了嗎?”
正問着話,冬籬從外邊急匆匆地走進來。
“小姐,您吩咐的都打點好了。”
覃卿點了點頭,“辛苦了,你們都退下吧。”
明天還要張羅父親下葬,這些日子全靠金嬷嬷和冬籬陪着她,覃卿知道自己身體快要扛不住,但她不能倒下,還有一場硬仗等着她。
金嬷嬷知道小姐一旦下定決心,旁人難以改變。她和冬籬勸說無望,隻好退至一旁,既然小姐不休息,她們更沒有退下歇息的心思,更何況老爺在世時對他們這些下人不薄,她們感念恩情,隻想送老爺最後一程。
次日,天還未亮。
院子裡來了一隊送葬人馬,衆人全都到位,劉螢兒這才姗姗來遲。她已然沒有任何顧忌,連最起碼的表面功夫都不想維持。
覃钶此番并未露面。
覃卿冷冷地收回目光,起身立于隊伍前方,雙手端着父親遺像。
送葬隊伍在路過街道時,雲夢大澤百姓見了,停下手上活計,自發地守在道路兩旁,默默地送這位人民好官最後一程。
覃卿看着這一幕,冰冷的表情有過一閃而過的柔和。
這時,路中央突然沖出一輛馬車,疾馳的馬車飛奔而來,要不是車夫及時制止,眼看就要沖撞個人仰馬翻。
方宥死死拉住缰繩,心有餘悸地看着面前身着孝服的女子,哪怕是緊要關頭也不見女子挪動半步。
真是好膽識!
方宥心下感歎,餘光掃到飛落至地面的冥币,以及純白隊伍裡的棺木,正欲拱手緻歉,身後馬車傳來主子的詢問。
“發生何事?”窗簾掀開一角,一隻手露出來。
風吹簾動,入目是晃眼的白皙。袖口繡着繁複的花紋,低調又顯貴氣。隻露了半截手腕,卻看得出手的主人極其尊貴。
那一聲詢問極淡,不帶任何起伏。
覃卿收回視線,給主事兒的遞了個眼色,送葬隊伍這才重新動起來。
方宥本就心懷歉意,眼看對面要從此經過,他把馬車牽至一旁,将道兒騰出。
窗簾落下的一瞬,馬車和送葬隊伍擦肩而過。
兩路人馬各趕各的路,誰也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而耽誤行程。
行至郊外,覃卿一行人終于來到墓地。
劉螢兒恨不能草草了事,奈何覃卿早就私下打點,主持葬禮的管事,并沒有因為她的不耐縮減步驟,而是嚴格按下葬流程舉行,總算保全這場葬禮最後的體面。
葬禮結束後,劉螢兒見衆人散去,立刻拍拍手,林間霎時沖出兩名壯漢。
覃卿對着父親的墓碑,深深地磕了最後一個頭,這才起身。面色平靜地看向兩位壯漢,眼裡并無慌亂。
劉螢兒面上冷笑,“對咱們大小姐溫柔點兒,畢竟身嬌肉貴,回頭磕了碰了,仔細你們的皮!”
兩壯漢聽了,朝前跨出一步。
覃卿拂下衣袖,“我自己會走!”
兩壯漢對視一眼,讓開道兒。
一回到覃府,覃卿就被劉氏派來的丫鬟婆子扒去了身上的孝服。她們早就被劉氏買通,此刻眼裡已然沒有覃府大小姐這号人。
覃卿被按坐在梳妝台前,冷眼看着丫鬟婆子們為她梳妝打扮。
身後傳來腳步聲,丫鬟婆子見着來人默默退出去。
覃卿透過鏡子看向來人,沒有絲毫意外。
覃钶此刻臉上還纏着繃帶,隻餘一雙丹鳳眼露在外面,他斜眼看向鏡子裡的覃卿,眼裡盡是勢在必得,還有一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