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進宮赴宴還帶衣服的?連個随從都不能帶,總不好一路抱着。
“是啊。”宮女聲音溫柔,“所以隻有将奴婢沒上過身的衣服暫時借給姑娘穿了。”
沈纖纖聞言點頭:“如此便多謝姐姐了。”
宮女笑着搖一搖頭:“區區小事,不必道謝。姑娘不在宮裡,有所不知。貴妃娘娘一向不允許有人與她衣衫相類,連我們娘娘平時也要避其鋒芒。”
事關宮闱内事,沈纖纖不便評價,當作不曾聽見。她隻暗暗想着,也不知晉王回到瑤光殿中,不見了她,會做出什麼反應?
事實上,她剛離開不到半刻鐘,晉王就已回到殿内。
他第一眼看去的就是沈纖纖所在的方位,卻不見佳人芳蹤。
蕭晟眉心微蹙,耳畔隻聽得皇帝問道:“小九折柳回來了?快來點額吧。”
宮女捧着銀盆,半跪在魏淑妃旁邊。
蕭晟随意用柳枝輕蘸了一下盆中水,枝頭輕點嬰孩額間。
一旁的司禮官高聲唱着:“禮成。”
下一步是随喜,需要在場親戚年紀由高到低,輪番為嬰孩添福。
當下就有大長公主出列上前,含笑盈盈。
而晉王卻沉聲問:“皇兄,不知我的人去哪裡了?”
他也不問旁人,直接問皇帝。
皇帝神色如常:“啊,你說那個沈小姐。她不小心弄濕了衣衫,宮女帶她去更衣了。”
蕭晟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弄濕衣衫?她哪有那般蠢笨?但視線偶然掠過一旁身着綠裙的薛貴妃,電光火石之間,他仿佛明白了什麼。
他冷眸微眯:“是麼?那還真是不小心了。”
薛貴妃咯咯一笑,嬌俏極了:“那倒也不全是,是本宮心性窄,見不得旁人跟自己衣裳一樣。所以隻好委屈沈小姐了。王爺不會怪本宮吧?”
晉王哂笑,語調微涼:“原來貴妃娘娘也知道自己心性狹窄。”
也就是剛才他不在,欺她身後無人。
一想到小姑娘可憐巴巴,被逼着更衣,晉王面容冷冷地繃了起來。
打她的臉,無疑就是在削他的面子。
薛貴妃笑意頓消,她可以自嘲心性窄,但晉王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贊同附和還着重強調?不應該禮貌性地退一步把責任攬到自家人身上嗎?
大好的日子,皇帝不想橫生枝節,匆忙打圓場:“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這次委屈了她,待會兒朕賜她幾匹綢緞、一些金銀也就是了。”
蕭晟并不順着這台階下:“晉王府難道缺這幾匹綢緞麼?”
“小九不要胡鬧。你先回座位去,讓她去換身衣裳而已,很快就回來了,又沒真的難為她。”皇帝微微蹙眉,“你今天把她帶過來,朕還沒說什麼呢。”
說着皇帝又吩咐一臉尴尬的旁人:“繼續繼續,輪到誰了?”
“随喜”還在進行,薛貴妃拽一下皇帝的衣袖,表達不滿:“皇上,你看晉王他……”
皇帝溫聲安撫:“唉,這件事你也有錯,方才完全可以說是要賞賜她新衣,顧全彼此顔面的嘛。”
——當然,他之所以不曾阻止,是對小九和薛家鬧些小矛盾樂見其成。對于皇帝而言,權臣和睦可要比不和,更讓他頭疼得多。
輪到大皇子添福時,卻不見他的蹤影。
皇帝皺眉:“他人呢?”
四皇子連忙說明:“回父皇,大皇兄方才多飲了幾杯酒,恐禦前失儀,就出去吹風醒酒了。”
“也不看看今晚是什麼場合,竟然能喝多!”皇帝擺一擺手,“算了,先不管他。”
“是。”四皇子也心下不解。大皇兄酒量一向很好,今天不知怎麼回事,沒飲幾杯就醉了。還好父皇并未怪罪。
對于瑤光殿内發生的事情,沈纖纖不得而知。她隻感覺自己随着宮人越走越遠,莫名的有些不安。
“姐姐,我們到底要去哪裡換衣服?如果實在太遠,我不換了,可以等衣服自己幹。”
晉王這會兒應該也回瑤光殿了。她就算還穿着這身衣裳,有他護着,薛貴妃也不能真的把她怎麼樣吧。
“這怎麼行?皇上都讓你更衣了,你就這樣回去,豈不是抗旨?這就到了。”宮人應着,在一處偏殿前停下,柔聲解釋,“我們這種下等人,住的地方難免偏遠一些,姑娘莫怪。”
她率先進去,不多時快步而出,将手中衣服遞給沈纖纖:“姑娘自己換吧,奴婢在門口等你。”
就着偏殿外檐下燈光,沈纖纖見這衣衫顔色沉重,并不好看。但這種時候,也隻好湊合着穿了。
她接過衣衫,剛走進偏殿,就聽得“啪嗒”一聲,竟是有人自她身後快速鎖上了門。